新年：福音——DAY BREAK-phase1

上一章 | 目录 | 下一章

新年：福音

“我们成为哺乳动物之前所拥有的旧脑并没有消失。实际上，它仍在我们寻求满足和躲避危险的过程中提供动力。然而，这些目的都被新皮质层调节着，而新皮质在质量和活跃性方面控制着大脑。”

————雷.库兹韦尔，《如何创造思维》，2012年

DAY BREAK（Phase 1）

　　

　　美国山地时间 2072年12月26日9时07分

　　蒙大拿州 拉法利郡

　　

　　SEERS能感染、寄生并控制其他生物，并且最晚在当地时间26日12时前就已经开始在人口高度密集的华东地区大规模扩散了。现在SEERS已经扩散到整个东半球，就算查美两国的全部核弹都拿来洗地也无法根除SEERS。SEERS距离变得不可战胜还有大约40小时。

　　现在的情况大致就是这样。

　　顺便一提：以上全部都是推测，没有任何证据，没有确诊案例，没有活体样本——一个完整细胞都没有。

　　针对这些纯属推测出来的情况，VJ想出了个好主意，要利用其它13个SEERS同类产品玩同归于尽。

　　莱昂纳德看了看时间，现在是北京时间12月27日0时07分。

　　他有种预感：今天会是无比漫长的一天。

　　

　　兹事体大，大家一致认为有必要严肃讨论这个问题。于是在草草享用完丰盛美味的早餐之后就来到别墅的观景露台排排座，对目前的局势进行深入研究。

　　蒙大拿州是美国乃至世界各地大贵族们度假养老的圣地，作为美国的影子国王，世界上最有权势的人之一，老奥兹养老的庄园是整个蒙大拿州最好一块地，青山绿水，景色如画——只是大家没心情欣赏。

　　与会者7人：莱昂纳德和吉尔薇，曾祖岳父老奥兹，岳父罗杰，VJ。盖茨和肯尼迪应邀远程出席，这次聚会本来没约他们，但VJ认为有必要让他们在场。莱昂纳德的岳父，副总统大人有太多的事情要去活动，于是先行离开，乘私人飞机返回华盛顿，在飞机上远程出席。大家并不担心被SEERS偷听，和很多大贵族一样，老奥兹、盖茨和肯尼迪在各地住所里都常备有昂贵的EPR量子通讯装置，而莱昂纳德的岳父作为副总统，他的私人飞机上更少不了这种东西。毕竟对他们这种人来说需要远程密谈的情况太多了。

　　他们眼前的报告是今天凌晨，北京时间晚上18时30分，新年行动的指挥官，VJ的长子，阿尔伯特.威斯克通过乔比的EPR量子通讯装置发送过来的，包括到当时为止威斯克的所有发现以及对当前情势的推测。这些宝贵的情报被发送到马里兰州MARS主机所在的实验室，再下载到存储芯片，一式四份，装在保险盒里经专人送到莱昂纳德、盖茨、肯尼迪和VJ手中，绝不经过任何无线环节，绝不经过任何不可靠的下等人之手。

　　保密很重要。现在他们必须假定SEERS正时刻监听着无线电通讯，以SEERS的情报分析能力，任何交谈都可能透露出信息，任何信息都可能被SEERS利用。要绝对避免无线通讯，或者任何能被直接或间接远程监听的通讯手段。远程通讯必须使用EPR量子通讯装置器，必须分发出去的信息将被下载到存储芯片中，派专人传递，唯恐被SEERS监听到。情报本身在传播时也必须加以处理。只有艾佐斯公司的五个执行董事等极少数人手中的情报是完整无误的，被拿出来和外人谈论的版本都进行了精心的阉割和歪曲——有些细节被缓和，免得吓着小朋友；有些则被夸大，用来给大人物们增加点动力。

　　

　　事情是这样的：昨天凌晨，威斯克在江宁区找到一个奇怪的东西，内部含有SEERS细胞，功能不明，被发现后立即自毁。下午17时20分左右，威斯克在长江以北的六合区捉到一只老鼠，在其神经系统中发现大量SEERS细胞，但是老鼠被抓住后全身神经系统迅速自行分解，无法进一步分析。显然这是防止敌人掌握更多情报。

　　两者都未能提供任何有完整细胞结构的样本。但总算发现和记录了不少残存的特殊氨基酸、蛋白质和其他生化物质，都是不属于任何自然生物的重要标示分子。霍夫曼在加入（更接近被绑架）SRT之前已经将其通报给了查尼斯和美国的官方人员，现在所有官方单位的设备都已经登录并开始侦测这些物质，可用于侦测和识别感染体。这是目前唯一和SEERS沾边的发现。

　　SEERS细胞出现在老鼠的神经系统中，说明其已具备感染控制其他生物的能力。这也表明SEERS已经在很多地方取得了巨大突破——之前SEERS是无法在普通生物体内存活的，而它们至少在26日下午之前就解决了这个问题。既然SEERS能感染和控制老鼠，其他生物肯定也可以，老鼠、蟑螂、流浪猫狗，乃至人类，全都是潜在的感染和传播载体。

　　

　　第一个问题：SEERS的感染危险已经严重到何种程度？

　　不可收拾的程度。

　　在发送过来的情报中，威斯克提供了一个推测出来的人类感染体分布图。在地图上，象征感染者存在区域的红点像真菌一样，以建康市为中心，沿着公路、铁路、水运、航班路线四处蔓延。这实际上就是当地时间26日中午12时开始12小时内的交通流量图。这段时间里，由建康出发或经过建康的汽车、火车、轮船、航班全部都是SEERS感染传播的载体，沿途经过之处即是感染所到之处。

　　禄口国际机场在这12小时里有31架航班起飞，目的地遍布大半个查尼斯和6个国家，其中有2架航班是飞往美国，所幸昨晚就已经勒令返航。但问题是这些返航的航班并没有返回出发地，而是就近降落在上海浦东机场——那里是东亚最大的航空枢纽，并且到现在都没有接到任何停飞命令。

　　感染已经扩散出去了。象征感染的红点并不限于华东地区，而是大半个查尼斯境内，以及越南、泰国、澳大利亚、日本和印度。SEERS显然是想尽可能广地铺开，以防被核弹洗地一网打尽。到现在为止对建康市及其周边地区的交通封锁只限于禄口国际机场，对建康全市及周边地区进行全面封锁和隔离检疫的命令到现在都没有下达。临近年底，在人口高度密集的华东地区实施封锁会造成非常恶劣的政治和经济影响，查尼斯的大人物们很犹豫。不过感染已经扩散到如此广大的范围，现在下令封锁交通也没意义了，更何况他们根本封锁不住蟑螂老鼠之类的小型生物。

　　这个图里最令莱昂纳德印象深刻的不是感染扩散的范围，而是建康市区的感染情况。作为感染发源地，除了那个垃圾场及其周围不到2平方公里的一小块高度感染区域之外，半径10公里范围内没有一个红点，像台风眼一样清静——但是越到外围红点越多越密集，形成一个直径20公里的不规则环形。建康市内的各火车站、南部的禄口国际机场，东面的北山水库和亭子乡工业区一带感染极其严重，红点聚集成毫无空隙的一大片，被推断为向周边地区扩散的主要出发地。

　　查尼斯政府已经下令执行六级生化危机警戒措施。他们正考虑派出建康军区第6集团军直属防化团执行该任务，但目前这点发现还不足以让他们全部投入行动。到目前为止，他们做的只是在建康全市范围内部署JBSDS，派出大量配备JBPDS的侦测车和装有LR-BSDS的直升机实施地毯式搜索——到现在为止，什么也没发现。

　　“分子匿踪技术，过滤一切异于自然生物的分子，防止其泄露至外界，专门用来规避生化侦测，必须造成外伤才会露馅。”VJ说：“没什么了不起的。高级生物兵器都有这本事。”

　　分子匿踪技术？虽然和VJ合伙多年，但莱昂纳德头一次听说有这种东西。

　　

　　第二个问题：SEERS的感染方式和传播速度。

　　没有任何活体样本可供研究。但威斯克推测SEERS是通过向其他动物体内注入幼虫或孢子的方式实现感染。幼虫或孢子会侵入并控制寄主的大脑或神经中枢，然后沿神经系统向寄主全身扩散。但是被SEERS感染和控制的人类外表上不会表现任何异状，连常规检测手段都很难发现。寄主不但会被神不知鬼不觉地被控制，整个机体都可能在短时间内发生严重变异。也就是说，就算是毫无战斗力的平民，在被感染后也可能变得像生物兵器一样危险。

　　其实这没什么新鲜的，别说作为生物量子计算机系统的SEERS，奇美拉公司就开发过好几种能控制人类或其他生物兵器的寄生型生物兵器，全部都具备相当的智力（当然这里面也包括共享寄主的脑容量所带来的智力提升）并且能大幅强化寄主的战斗力。和其他任何种类的生物兵器一样，这类寄生型生物兵器经常失控，艾佐斯公司接到委托去收拾这类东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至于感染的传播速度，倒是比预想得要慢得多。威斯克认为SEERS目前只能在以较低的指数速度传播，即使是在人口密集的华东地区。对于人类大小的生物，SEERS从感染到控制需要2-12小时，变数很大，也无法迅速成为新的感染传播者。根据威斯克的估算，截至北京时间27日中午12时，被感染的人类将“只有”70000到100000人左右。不算快，但感染传播速度很快就会随着感染体基数变大和SEERS的进化而增加。北京时间27日12时后这个速率会变为每小时1.5倍，18时之后，1.6倍。这只是人类的情况，SEERS在老鼠甚至蟑螂之类的小型动物之间传播的速度会比这快得多，无法估算。

　　这里一个关键的问题是不能提供足够的证据，要让大人物们下决心玩大可不容易。而且（据推测）感染体和正常人无论外观还是言行都不会有任何区别，甚至不会向外释放可供识别的特殊分子或气溶胶，因此一般的生物传感器无法发现。此外——威斯克着重强调——正因为传播速度有限，SEERS会优先感染有价值或身份敏感的人类个体，而非无差别传播。贵族，台湾人，穆斯林，黑人和墨西哥人，军官，高级官僚，以及任何令查尼斯政府有所顾忌不敢轻易牺牲掉的人。这其中最危险的是SEERS对中层军官的感染，中层军官与军队基层联系紧密，很容易锁定位置却又不能轻易转移，一旦军官被感染整个军队都会中招。

　　SEERS感染危险已经通报给了查尼斯政府，26日晚上那个垃圾场以及周边地区已经被全面封锁，进行隔离检疫。但莱昂纳德不认为这有用。毕竟这些措施针对的都是人类大小的启示录级生物兵器和没有智力的普通病原体，对于单细胞大小并且还以EPR量子通讯实现分布式协同处理的生物量子计算机就未必有效了。如果有种细菌的智力比人类还高得多对人类社会了如指掌，如何能阻止它们的扩散？没有办法。

　　正因为感染风险的存在，开始行动之前，所有SRT人员都必须提防自己被感染，这是目前的头等大事。所幸艾佐斯公司精锐部队SRT经常执行生化危机任务，对这种情况已经轻车熟路了。包括九龙在内20个SRT成员当地时间26日晚上已经拿到了第一批装备，每人都装备了树皮装，可以阻挡几乎任何形式的叮咬式侵入。他们每人都已得到两个自动注射器，每个装有5个单位的检测用药物。这些药物包括几十种蛋白基纳米机械和微型生物传感器，对应每个人的生理数据量身定做，并且为了此次任务，奇美拉公司不计成本进行了最大限度的强化和改进，能立即侦测并消灭任何不属于本人的外来生化感染物。如果有外来感染生化物质进入大脑，SRT的辅助AI就会发出信号，告诉其他人赶快干掉这个被感染的家伙。所有人都被分散，禁止进行任何主动式无线电联络，免得被SEERS找上门一锅端。只有到接到集结命令后前往预定的52个集结点之一会和。

　　除了交付给SRT的特供品，奇美拉公司还有很多这类预防感染的药剂。昨晚VJ在接到确认感染的消息后立即调出了全部可用库存，派专机运往查尼斯作为给官方的支援。这批药物和之前秘密送到SRT成员手中的差不多，但不需要预先注入智能血液和纳米机械联动就能起效，虽然效果大大不如，但总比没有好。

　　

　　第三个问题：关于今天的作战计划。

　　作战目标：第一，搜索、采样或捕获活体样本，包括被SEERS感染的人类及其他动物，首要目标是推定存在，并隐藏于被封锁的垃圾场或其周边地区的多细胞部分（具体见下）。第二，记录战斗数据，观察SEERS的战斗方式及效能，以便进行评估。第三，将获得的所有活体样本及相关数据、记录送至指定地点，以无人机送至接收人员手中，该阶段之具体安排根据现场情况临时决定。第四，全体行动单位必须以一切必要手段确保自身存活，直至与查尼斯政府达成进一步协议并使其放弃敌对行动，此后行动便基本再无来自查尼斯官方的威胁。

　　

　　行动内容：该作战计划的实施必须基于查尼斯政府的动向。

　　必须说服查尼斯政府在28日凌晨0时之前对麒麟镇垃圾场及其周边地区用等离子武器实施饱和炮击，无论是地对地导弹还是饱和炮击，要确保制造出一个面积超过3平方公里，深度至少4米的玻璃大坑。查尼斯政府的最终决定将决定作战计划能否得以实施。

　　如果查尼斯政府坚持将行动时间定在28日凌晨0时之后，或在当地时间27日16时之前未能明确答复，表明查尼斯军方会有针对艾佐斯公司佣兵部队的严重敌对行动，艾佐斯公司全体行动人员在晚上之前撤离，新年行动强制终止。莱昂纳德能想象得出九龙对此作何感想，并且会干些什么。

　　

　　如果查尼斯政府识相，今天就能开始办正事。

　　等离子武器洗地其实只是个幌子，现在SEERS早就扩散到很大范围了，对于一个通过EPR通讯即时联网的分布式量子计算机系统，把那个垃圾场及其周边地区夷为平地最多只能消灭SEERS的一小部分细胞组织，无关大局。不，这样做的真正目的在于：把SEERS的多细胞主体部分逼出来。

　　SEERS有个肉眼可见的多细胞部分，威斯克是这样认为的。虽然没证据，但考虑到SEERS最迟在当地时间26日13时之前发展出寄生并控制其他生物的能力，以及SEERS要从24日的状态发展到目前这个阶段所必须的一系列基础条件，基于这些因素，威斯克从中推断，在麒麟镇垃圾场，或其周边不到500米范围内，应该有个非常大而且集中的多细胞部分，是SEERS在实验室之外建立的第一块版图，相当于其技术的主力研发中心、实验室、技术升级原型机之类的概念。SEERS不能凭空变出先进的技术，也需要足够的场地和设施进行技术研发，只是速度快得可怕而已。这次作战的一个重要任务就是找到这个主体部分，获取实战数据，采集活体样本，尽可能获取情报，然后尽可能予以摧毁。

　　摧毁这个多细胞部分不会对SEERS造成影响，但会大幅度拖慢它们突破攀升时间的速度。扩散到周边地区的只是外围结构，在功能上高度特化，用于尽可能快速高效地传播和扩散，而不是追求技术上的突破。只要能消灭这个集中的多细胞部分，外围组织要根据纯粹的情报重建必要设施以发展到同等程度，就要花费更多时间，至少18小时——威斯克似乎觉得18小时是个很长的时间。

　　采样的优先级远高于摧毁。要彻底摧毁的话用中子弹更加便宜有效。但一来使用核武器有政治风险，二来中子射流会破坏范围内所有精密的生物构造，这样就别想提取活体样本了——没有活体样本，争取18小时毫无意义。

　　

　　

　　只要一切按计划进行，所有武器、弹药、装备、协助战斗的AS、以及奇美拉公司的生物兵器，最迟将在当地时间27日下午19时之前送到建康市区。所有装备首先运到冲绳美军基地集中装运，用伪装货船送到上海，再由上海转而由事先准备好的内河货船向上游运送。建康地区的水道已经封锁，货船进入建康下游100公里（扬中市一带）就不能再前进了，接下来必须通过奇美拉公司的生物兵器，从水下游泳悄悄送到建康市区的长江沿岸。当然这些生物兵器本身也是要投入战斗的。

　　凌晨5-6时左右，乔比.史密斯将侵入整个华东地区特别是长江沿岸的监控系统，用虚假信号制造一切正常的假象，阻止有敌对意图的查尼斯政府搜捕待命中的SRT人员，能在36-48小时内隐藏行动人员的动向（只限查尼斯政府方面，SEERS肯定能发现），同时通过这些监控系统搜索和追踪他们的猎物。

　　在装备送到前2小时，SRT人员必须在长江沿岸待命，并在装备到达后第一时间装备完毕。同时送到的还有8台刚从实验室拉出来的最新型AS“猛毒”，以及至少6个暴君战斗小队、6个战龙兽战斗群和数量不明的两栖类生物兵器。

　　考虑到查尼斯政府高层的敌对倾向，以及SEERS的感染风险，必须将建康地区的查尼斯军队视为敌人，并先发制人予以消灭或使之无力化。会有数以万计的军人死亡，以及随之而来的恶劣政治影响，但是考虑他们对于新年行动构成的威胁，那都不算什么。这事本来就已经闹得够大了。

　　SEERS在炮击发动前肯定会有所行动，一旦发现目标立即开始执行作战计划，九龙的“劲弩”将在第一时间消灭市区内可能构成威胁的查尼斯军队并确保制空权，然后4个SRT将全速赶往遭遇现场，执行采样&捕获任务。

　　8台“猛毒”将组成4个搭档猎队保持伴随阵型，包括1个侦察&警戒组和3个反坦克组，负责搜索、牵制和消灭查尼斯军方的装甲目标，并提供机动火力支援。

　　同一时间，奇美拉公司的生物兵器将负责消灭建康市区内的所有查尼斯军队或使其陷入混乱或无力化。如果SRT遇到什么过于凶险的怪物，它们也会投入战斗。

　　这只是任务的大致安排，未知和随机变数太多，实际行动上的安排要根据当时情况临时决定，由作为指挥官的威斯克临时修正，以及各人的随机应变。

　　预计伤亡人数不会低于100万人，绝大多数都是平民。而这还没有算进SEERS的因素。如果SEERS也撕破脸皮把感染者悉数投入战斗，伤亡规模会突破3000万人。

　　这将不是一次军事行动，而是一场全面战争。

　　

　　投入行动的战斗单位：4个SRT小队，8台最新型AS“猛毒”，6个暴君小队和6个战龙兽战群，以及大量低级两栖生物兵器用于牵制查尼斯军队。

　　4个艾佐斯公司最精锐的SRT，包括身为执行董事之一的九龙自己总共20人，配备M9型外骨骼战斗服，九龙的专用品“劲弩”注入了87毫克反质子作为燃料荷载，这是莱昂纳德手头的全部存货。

　　基于六级生化危机任务的强攻型全武装配置，逼近最大战斗重量上限，强调针对未知情况的应对能力。根据各自的战斗习惯，每个小队的配置都略有区别：

　　

　　ALPHA队，矛头，九龙亲自率领。

　　九龙：劲弩，全武装配置，燃料荷载是87毫克反质子。反锂6还是没能在发货前批下来。

　　夏玉兰：暴风霰弹枪（爆燃弹和集束箭弹，分子酸弹，死磷弹），液肼火焰喷射器，超振动蛇击剑，万向武器站（4.8毫米ETC近防枪）。

　　夏玉芳：4.8毫米ETC步枪（龙牙弹），枪挂榴弹发射器（烷烃黏胶弹，等离子弹、温压弹、分子酸弹），液肼火焰喷射器，智能地雷散布器（微型激光战斗部）。

　　约翰.达尼甘：4.8毫米ETC通用机枪（龙牙弹、爆燃弹），大型弹仓，下挂式4.8毫米卡宾枪，额外装甲，2个四联装猎杀导弹巢。

　　关边保：12.7毫米重型ETC步枪（穿爆燃弹），下挂式4.8毫米卡宾枪，重型毫米波雷达，集成式JBSDS，滞空机雷。

　　

　　BRAVO队，战术小队，队长是谢尔盖.卡列宁，前格勒乌军官，九龙在第五次阿富汗战争中的老对手。

　　卡列宁：4.8毫米ETC步枪（龙牙弹），枪挂榴弹发射器（烷烃黏胶弹，等离子弹、温压弹、分子酸弹），液肼火焰喷射器，大型联结式传感器阵列，大型浮游侦察器栖架。

　　阿尔.卡西姆：暴风霰弹枪（爆燃弹和集束箭弹，超音速冲压喷射增程弹，分子酸弹），液肼火焰喷射器，万向武器站（4.8毫米ETC近防枪）。

　　久我山琢磨：暴风霰弹枪（爆燃弹和集束箭弹，分子酸弹，死磷弹），突击盾，万向武器站（打桩炮）。

　　易卜拉欣.扎伊德，4.8毫米ETC通用机枪（龙牙弹、爆燃弹），大型弹仓，额外装甲，2个四联装猎杀导弹巢。

　　塞娜.费尔南多：12.7毫米重型ETC步枪（穿爆燃弹），下挂式4.8毫米卡宾枪，重型毫米波雷达，集成式JBSDS，滞空机雷。

　　

　　CHARLIE队，战术小队，队长是艾丁.克拉玛迪，土耳其佣兵出身。

　　艾丁.克拉玛迪：4.8毫米ETC步枪（龙牙弹），枪挂榴弹发射器（烷烃黏胶弹，等离子弹、温压弹、分子酸弹），液肼火焰喷射器，大型联结式传感器阵列，大型浮游侦察器栖架。

　　李.福勒：4.8毫米ETC步枪（龙牙弹），枪挂榴弹发射器（烷烃黏胶弹，等离子弹、温压弹、分子酸弹），液肼火焰喷射器，万向武器站（打桩炮）。

　　莎比娜.利菲奥纳：暴风霰弹枪（爆燃弹和龙炎弹，分子酸弹，死磷弹），液肼火焰喷射器，智能地雷散布器（烷烃黏胶弹）。

　　斯蒂文.哈里斯：4.8毫米ETC通用机枪（龙牙弹、爆燃弹），大型弹仓，下挂式4.8毫米卡宾枪，额外装甲，2个四联装猎杀导弹巢。

　　威尔海姆.卡斯帕：12.7毫米重型ETC步枪（穿爆燃弹），下挂式4.8毫米卡宾枪，重型毫米波雷达，集成式JBSDS，滞空机雷。

　　

　　DELTA队，战术小队，队长是查理. 布莱恩，前SWAT上尉。

　　查理.布莱恩：4.8毫米ETC步枪（龙牙弹），枪挂榴弹发射器（烷烃黏胶弹，等离子弹、温压弹、分子酸弹），液肼火焰喷射器，大型联结式传感器阵列，大型浮游侦察器栖架。

　　巴蒂斯特.特罗迪：4.8毫米ETC步枪（龙牙弹），枪挂榴弹发射器（烷烃黏胶弹，等离子弹，温压弹，分子酸弹），液肼火焰喷射器，2个四联装猎杀导弹巢。

　　欧麦尔.杰克逊：暴风霰弹枪（爆燃弹和集束箭弹，分子酸弹，死磷弹），突击盾，万向武器站（打桩炮）。

　　安迪.贝拉米：4.8毫米ETC通用机枪（龙牙弹，爆燃弹），大型弹仓，额外装甲，多用火箭发射器（焚云弹和穿甲弹）。

　　奥罗拉.格蕾：12.7毫米重型ETC步枪（穿爆燃弹），下挂式4.8毫米卡宾枪，重型毫米波雷达，集成式JBSDS，滞空机雷。

　　

　　大量装备反轻型生物兵器的火焰喷射器和火焰系弹药。暴风霰弹枪配发分子酸弹和死磷弹，无论对付装甲还是生物都非常有效。考虑到这次行动中会和查尼斯军队交火，反甲武器不能少，所有人的电热化学武器都配备了龙牙弹。是为世界上威力最强的非电磁武器小口径动能弹药，虽然会严重影响有效射程和枪械寿命，但威力没得说，枪口动能超过14.5毫米穿甲弹且自带剧毒。配合等离子榴弹和精确射手装备的重型步枪，就算九龙不在场也能对付AS和轻型装甲车。小队中的精确射手（Marksman）装备远近作战皆可使用的重型ETC步枪而非25毫米狙击炮，还携带了一个装有爆燃弹头的滞空机雷。所有人身上的空余挂点都安装了至少4个辅助榴弹发射器，既是弹药储备也是格斗利器。

　　由于新年行动重要性，包括40毫米等离子榴弹在内的各种昂贵的限量版装备敞开供应。九龙和BRAVO队的卡西姆配发了超音速冲压喷射增程弹，可以临时充当狙击手。突击手装备的突击盾使用的是金属氢反应装甲模块，而死磷武器更是国际法和日内瓦公约特别强调禁止使用的世界第一剧毒。ALPHA队的夏玉芳甚至还有个人专用的微型激光器战斗部智能地雷。

　　作为六级生化危机任务，所有人都安装了最先进的防生化污染蒙皮和额外的生物传感器。每人配发一个战场生化采样器，用于在第一时间提取活体样本。由于是城市环境作战，除劲弩之外所有人换装了带万向轮的冰鞋式足部，能在平整路面高速移动。

　　

　　除了SRT使用的外骨骼战斗服，莱昂纳德把他的心肝宝贝，8台代号“猛毒”的最新型第三代AS原型机全部投入到新年行动中，作为机动火力支援。警戒/反装甲任务配置，两台安装微型电扫描雷达和多功能激光雷达，负责警戒和侦察；另外六台组成了三个搭档猎队，一台装备兆瓦级自由电子激光器，一台则装备从通用动力公司实验室弄出来的速射电磁炮。控制权限被集中到威斯克手上，一方面要由它们负责警戒和伺候查尼斯军队的地面装甲单位，另一方面威斯克也需要自己可以直接控制的直属作战单位。

　　至于作为非战斗人员的乔比.史密斯和理查德.霍夫曼，莱昂纳德按照要求送去了新鲜出厂的重型步行机甲，可以让乔比快速行动，同时也能进入战场进行一些精密活动。而交给霍夫曼的则是一套便携式高级病原体检测鉴定分析装置和移动实验室，只有手提箱大小，携带方便，却整合了业界最先进的即时PCR分析系统和生化质谱仪。

　　为了这次行动，莱昂纳德可是不折不扣地倾尽了血本。

　　

　　莱昂纳德对VJ说的如何把这些装备送过去很有点在意。按VJ的说法，在新年行动中，奇美拉公司投入了：

　　6个暴君小队，标准五人配置，每队2高机动近战2持盾远程1火力支援，装备针对生化危机任务特化的基拉祖鲁式生体强化装甲。这些平均智商200的家伙是奇美拉公司用来展示技术力量的活广告，虽然是生物，却能徒手撕碎重型AS。

　　6个战龙兽战斗群，同时也包括一头担任主力的毒龙兽、一头爆炎兽，一头雷鸣兽。全都是战龙兽品系中适合用来对付其他生物兵器的亚种。这些大家伙的战斗力足以正面对抗最强大的步兵战车，并且都擅长潜泳，不然凭它们的体型也没办法悄悄潜入查尼斯内陆。充当主力的毒龙兽是战龙兽品系中最为危险的亚种，《禁止生物&化学武器公约》中再三强调禁止将其部署在人口密集地区，因为每一头毒龙兽都有能力杀死华东平原的全部人口，连它们自己都经常玩脱被自己制造的各种化学武器毒死。

　　但VJ没说它们是怎么运输装备的，这非常可疑。水下潜行的距离超过100公里，要把20套全副武装的外骨骼战斗服，8台AS，一台重型机甲，还有必不可少的后备弹药、替换备件和其他装备及时送到炮灰们手中，这绝对不是列出的那点生物兵器能办到的。猛毒可以自己游泳，但只够维持自身战斗重量，不能用来运送其他物资。

　　莱昂纳德曾问过这个问题，于是VJ又补充说除了这些高级战术生物兵器之外他还派出了一个巢群的水生型猎杀者协助运输装备——毫无疑问了，VJ投入了比明面上多得多的生物兵器，非常多，因为他只说“一个巢群”，但没说具体多少。如果莱昂纳德没猜错，那应该某种不为人知的种类，擅长水下长距离活动，并且以大群体形式作战的群居型生物兵器，并且必须具备足够的体能和智力执行周密计划，还可能包括鲸鱼大小的巨型生物兵器。只有这样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从水下搬运那么多装备和弹药，从长江逆流而上100公里运到建康市区。

　　作为VJ的合伙人，莱昂纳德知道奇美拉公司制造的大多数生物兵器，但他真不知道哪种生物兵器符合这些条件。最常见的猎杀者有很多水生亚种，但考虑到这些杂鱼的平均智商不足90，体能也不强，不太可能执行这种复杂任务。此外生物兵器虽不需要补给弹药和装备却要进食，要填饱那么多生物兵器的肚子，每天都会有几千人被吃掉——恶劣的政治影响绝对够所有人喝一壶的。

　　

　　关于他们的目标，那个SEERS的多细胞部分也很有问题。无论是怎样的形态，都是个总质量5到50千克的多细胞生物，拥有复杂结构和相当强的机动性。这将是个极其重要的活体样本，找到它，捕获它，采样，这些宝贵的情报很可能有助于找到对付SEERS的办法。

　　总质量5到50千克，这种质量的生物尺寸相当于一个幼儿到小个子人类，这可是个很大的范围。能找到吗？找到了能追踪吗？他们连那东西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现在已经有4颗间谍卫星进入同步轨道，分别从4个不同方向注视着以那个据信SEERS所在的垃圾场为中心，半径40公里范围内的一切，同时这些卫星还得到了查尼斯政府的授权，允许连线NICS调用更加精密的监视画面。MARS已经联入了这个系统，凭借量子计算机的强大图形识别能力搜索并追踪任何可疑目标，同时发送给建康市的所有参与行动人员——当然，目前只限艾佐斯公司投入的佣兵部队，并且必须经过乔比.史密斯的EPR量子通讯装置。除非万不得已，必须避免使用一般的无线通讯，否则立刻就会被SEERS监听到并加以利用。

　　大家都在全力以赴，但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发现。而且最近整个华东地区上空有大片云层覆盖，即使有4颗间谍卫星进行联合图像修正，大多数时间的最大解析度不高于120平方厘米，如果是老鼠猫狗之类的小型动物，MARS也看不出什么。

　　大家盯着视窗上的卫星实时监控画面，但看到的也只是一堆由大同小异的人头构成的海洋，。而麒麟镇一带，特别是那个垃圾场周围的贫民窟地区，满是连成一片的密集建筑和破烂的棚屋，各种私搭乱建，非法改建，建筑之间仅有的两三条少数较大的间隙也塞满了乱麻一样的电线、招牌和脚手架，对于潜伏这片水泥丛林里的目标，就算卫星也无法分辨和追踪，就算是MARS也很难做到。

　　并且那贫民窟里没有安装NICS。不但贫民窟里面没有，周围几公里内超过一半的监控摄像头是损坏的——或者说被偷走了。在治安不好的地区，各种公共电子设备被偷走盗卖是家常便饭，包括监控摄像头。

　　在那片破烂的建筑之间，就算是一头犀牛都能未必能发现和追踪，更别说体重不足50千克、连形态都不明的目标了。

　　就算是找到目标并保持追踪都非常困难，更不用说SEERS本身的战斗力了——完全未知。

　　

　　但发动这场战争的目的是什么？

　　找到SEERS的多细胞主体部分，搜集样本，然后消灭——这样一来预计能至少拖延18小时。

　　这18小时能用来做什么？

　　确保互相摧毁。

　　简单地说，VJ想到一个好主意，他正四处活动，设法收购阿尔伯斯汀公司之外13家公司的SEERS同类产品，尽可能加速它们的发展速度，让其能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发展至能对SEERS构成威胁的程度，用来以毒攻毒。这些家伙对人类来说和SEERS同样危险。除此之外他对细节只字不提，这是VJ最招人讨厌的作风。

　　顺便一提，严格来说这还不能算是确保互相摧毁。这些SEERS同类产品进化程度不一，并且都落后了几天的进度，22日的天网事件内幕泄露后，这些家伙又被冷冻保存在戒备森严的实验室里，到现在为止已经落后了至少4天。假设它们现在就解冻，并且和SEERS发展速度相同，达到能威胁SEERS的程度最快也需要7天时间。

　　SEERS的攀升时间预计还剩40小时左右，赶得及吗？

　　“理论上赶不及，但我们必须尽力而为，越快越好，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做点什么。”VJ说：“就算不能成功，我们必须战斗到最后一刻，就算不能和SEERS同归于尽，至少也要在我们被SEERS消灭前造成尽可能大的伤害。”

　　VJ非常认真，似乎觉得这确实是个好主意。但其他人不这么认为。

　　现场一片沉默。大家表情凝重，只有肯尼迪面不改色。废话，这活僵尸根本没有害怕这种“感觉”。

　　“我一点也不喜欢这个主意。”盖茨擦了擦头上的汗：“有更好的方案吗？我觉得还是想办法趁早来个核弹洗地吧。”

　　“核弹洗地已经没有意义。除非你能把所有可能被感染的区域都用核弹犁一遍。有吗？没有。”VJ说：“现在情况变了，绝对禁止使用核武器，我们需要活体样本，交战记录。情报越多，希望越大。”

　　希望？什么希望？和SEERS同归于尽的希望吗？

　　“不然的话你们觉得应该怎样？坐以待毙还是和SEERS讨价还价？你们觉得有谈判的资本吗？”无亲无故的暴发户VJ目不转睛地逼视着老奥兹，对于这个130岁的传奇人物，美国的影子国王没有丝毫畏惧。

　　接着VJ又转向莱昂纳德的岳父，美国副总统大人在通讯视窗上有点畏缩地移开了视线。

　　“事情早已不可挽回，至少36小时前就已经注定了现在的局面。你们其实早就知道会这样，只是不敢接受而已。”VJ斩钉截铁：“这不是你们的错，人类的愚蠢、短视、内耗和非理性导致了现在的情况，而你们，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做点什么，无论如何都不能坐以待毙。”

　　希望渺茫，时间根本不够。更何况这仅仅是为了在被毁灭之前能给SEERS造成尽可能大的伤害，在自己被干掉前尽量咬对方一口肉下来。

　　

　　这不是正常人的思维方式——这是亡命暴徒的思维方式，这是用于全面核战争的军事AI的思维方式。绝不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和希望，彻底的勇气和决心结合绝对的理性和冷静，即使不能胜利也要争取对敌人造成最大限度的破坏，而这是绝大多数人类没有勇气和觉悟去做的。

　　确保互相摧毁这一套是冷战时期搞出来的，但是有拍板权的大人物们真的有这种觉悟吗？莱昂纳德相信，从这套理论出现到现在，没有任何一个对此有拍板权的大人物真的有这种觉悟。

　　当然，VJ是有这种觉悟的，一直都是。在很久之前上流社会对此就人尽皆知了，这也是势力盘根错节根基深厚的老牌贵族对这个暴发户无不忌惮的原因之一。

　　于是大家默认了VJ的主意。

　　

　　接下来的24小时是最关键的。查尼斯政府的动向决定了新年行动能否继续进行，只要他们同意在27日晚上之前动手，事情就成了。反之如果拖到28日，那新年行动到此为止，全员立即撤退，因为这表示查尼斯政府的决定是要在收拾SEERS之前先把九龙他们收拾掉。

　　看起来很不合常理，但人类社会中的常理从来都靠不住。大人物之间的纠葛和恩怨，高层人员的内部倾轧和派系仇恨；官僚系统的优柔寡断和愚蠢无能；各种鸡零狗碎的随机事件，还有不少人和势力出于各自的目的巴不得SEERS能搞出点大新闻来——查尼斯政府临近换届，九龙的父亲明年3月就要退位，想玩花样现在就是个最后的大好时机。

　　一切就看查尼斯政府高层的扯皮结果，27日之内见分晓。

　　要么新年行动到此为止，所有人员必须尽快撤离。要么和SEERS全面开战。

　　而无论查尼斯政府作出何种决定，SEERS都会立即知道这件事，然后显然不会干等着的。

　　

　　“VJ，要是查尼斯人打算在27日采取行动，你认为SEERS会干些什么？”莱昂纳德问。

　　他话音刚落，MARS突然又发送来一条来自查尼斯的最新消息，然后自行推送到公共频道，让大家都看见。

　　大新闻。3分钟前，江苏省和浙江省的4个军事基地在同一时间内发生了非法闯入事件。侵入者的身份全部是黑人或墨西哥人，还都是儿童与青少年。他们出于不明的目的闯进军事基地，触发警报，然后逃走。整个过程最长不到5分钟，其中两个基地发生了肢体冲突，5名黑人儿童和1名墨西哥青年被打死，最小的只有10岁。

　　夜闯军事基地？按道理应该当场射杀才对，但查尼斯士兵不敢对黑人和墨西哥人开枪，不但不敢开枪，连拳脚相加都不敢，直到对方先下手为强——4个基地共有12名士兵被锐器捅伤，其中一人伤势严重被送进医院。

　　军事基地的位置在任何地图上都没有标出，互相距离遥远戒备森严，而现在一群黑人和墨西哥儿童和青少年，半夜三更在同一时间摸进分布在2个省境内的4个军事基地，还攻击士兵，要说这背后没人策划没有阴谋当然没人相信的。主谋会是谁？显而易见！

　　莱昂纳德看了看时间：现在是北京时间12月27日凌晨0时31分。

　　

　　“啊哦。黑人？墨西哥人？还是小孩？这下有的玩了。”肯尼迪拍了拍脑袋：“我猜猜，这些小家伙里面绝大多数都没有被感染，只是被鼓动的。黑人和墨西哥人里面肯定有什么人被SEERS感染和控制了，然后明天这事会闹大，整个华东地区都会爆发骚乱，黑人和墨西哥人不会放过这个趁火打劫的机会。而且——”肯尼迪补充说：“查尼斯人会下令严禁开枪射击，免得影响外交。”

　　“现在必须让查尼斯人立即封锁基地，所有人都必须接受检查。” 副总统大人一边紧张地说着，一边开始飞快地拨通另外几个通讯频道，在用消音模式说了几分钟后他转向VJ：“VJ，你那批检测感染用的药剂还要多久才能送到查尼斯？”

　　“发货时间是洛杉矶时间3时38分，运到查尼斯要10小时。”VJ答道：“考虑到分发、注射和分析的时间，至少要到北京时间6时之后才能知道结果，赶不及。”

　　“查尼斯人也开发过能检测寄生物感染的药剂，能派上用场吗？”

　　“有，我不知是否有效，有多大效果。但光凭生化途径是不够的，要想确诊必须立即征调附近所有能用的fMRI、EEG、TCD设备进行物理性检查，注意任何种类的脑部异常。”

　　副总统在通讯视窗里点点头：“我这就跟他们说。”

　　

　　查尼斯人怎么处理这件事现在不重要，重要的是那4个军事基地。不用莱昂纳德下令，MARS立即查出了那些基地的位置和所属，然后发送到公共视窗上。这些情报理论上应该是保密的，但查尼斯军队超过七成的中校以上军官都至少有两个直系亲属是美国人或加拿大人，通常是配偶或子女。他们在北美社会或多或少享受优待，自然也少不了回报——虽然当着查尼斯的官，但大家其实都是美国人，爱国尽忠是应有之义。

　　4个基地分别隶属中央直属第6集团军第2装甲师直属陆航旅1攻击营、军区第1机械化步兵师1旅1团2营、军区第10装甲师1旅1团1营和2团1营。这些基地里除了大量轻武器，还有24架武装直升机，64辆步兵战车，36辆主战坦克，以及其他辅助载具和充足的弹药——如果刚才的夜闯基地事件是SEERS策划的，那目的就很明确了。

　　

　　“现在不是一一鉴别的时候，应该马上把那些军事基地里的人全部杀掉，一个活口都不能留下，再用铝热弹饱和轰炸整个基地。”莱昂纳德说：“应该假定基地里的人全部都被感染了，并且感染源仍然还在那儿。”

　　“铝热弹不够，要用中子弹。”VJ说：“不光是被闯入的军事基地，周边地区也必须用中子弹饱和轰炸。”

　　“这种行动要大人物亲自下命令，查尼斯的大人物有那个种吗？哪个有？”盖茨嗤之以鼻。

　　“必须考虑基地内的重型武器藏有感染物，有必要全部销毁。但查尼斯人舍不得那些装备。”肯尼迪摇摇头：“不会有饱和轰炸的。”

　　“这些我会跟他们提醒一下，可以先把基地人员全部逮捕关押。”副总统说。

　　这时莱昂纳德感到吉尔薇打了个哆嗦。不仅仅是听说SEERS正试图感染控制军队，还因为莱昂纳德说要杀光那些军事基地里所有的人——并且他说这话时不但面不改色还毫不犹豫。更可怕的是，周围的男人们全都毫不动容，对那些人的死活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在乎。

　　如果是平时的话莱昂纳德会例行公事地安慰她一番，但现在他没心情管她。

　　

　　“还有一件事，明天会发生大规模的黑人和墨西哥人暴乱，被SEERS控制的感染体会混在里面四处传播感染。一定要让查尼斯人允许军队在第一时间射杀任何可疑的外国人特别是黑人和墨西哥人、政府和军队官员、贵族、穆斯林等身份敏感人群。”肯尼迪说：“这必须让国席家主胡佛亲自下命令，要明确，不能含糊其辞，他不发话下面的人不敢开枪。”

　　“胡佛是个没担当的孬种，他没那胆子的，尤其是他马上要退位的时候。”盖茨狠狠唾了一口，犹豫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说不定可以让九龙跟那家伙说说看。”

　　“别开玩笑了，九龙最痛恨的就是求助于那家伙，不到最后一步他绝不会这么做。并且现在这种情况他正只会觉得有趣，根本不会和老家伙开口。”肯尼迪否定了这个可能性。

　　“SEERS将渗透控制查尼斯政府和军队，甚至很高层的人物，从现在开始绝对不能再信任查尼斯人，要假设任何人都是潜在的感染者，说不定现在就已经有什么大人物被SEERS控制了。”VJ说。

　　大家发表了意见，接下来是至少10秒钟的冷场。大家互相看了又看，神情凝重。

　　然后老奥兹清了清嗓子，对孙子说道：“文森，必须向查尼斯政府施加更多压力，只要让他们采取行动，什么都好说。什么办法都行，告诉所有人，”老奥兹又看看自己的曾孙女婿及其合伙人：“我会尽力而为，任何手段都没问题。”

　　通讯视窗上，副总统会意地点了点头。他知道曾祖父这话什么意思。

　　他决心甩开膀子全力以赴了。

　　

　　“一切尽力而为，尽人事，听天命。这就是我的忠告。”VJ面无表情地对大家说：“当死亡无可避免，对敌人造成的伤害就成为了收益。我们要尽可能赢取收益，这是非常合理的策略。记住，世界上很少有界限分明的对与错，成与败，一切只在于程度，相对的程度。”

　　莱昂纳德有种奇怪的感觉，这里的几个人中似乎是VJ的地位最高。至少在气势上是这样。

　　大家又简单商量了几分钟，决定今天的任务。老奥兹和副总统将开始全力活动，软硬皆施，用尽一切手段说服、收买和迫使查美两国的大人物在今晚之前对那个垃圾场和周边地区进行等离子武器洗地，把SEERS的多细胞主体部分逼出来。当然，VJ一直鼓捣的收购其他SEERS同类产品的事，奥兹也同意亲自下场活动了。

　　盖茨会设法调动微软公司和自己家族的全部资源和人脉，搜集情报，用任何可能的方式支援新年行动。同时他还要时刻守在病房，亲自端茶倒水伺候国税局执行主席汤姆.班克斯先生，希望能消除其心头的怒气——后者在平安夜被他打成轻微脑震荡，就算是暴躁的盖茨在酒劲过后也不免吓尿。

　　肯尼迪会去游说美国上流社会的查尼斯贵族。这很重要，因为这些人基本都是查尼斯各种大人物的亲戚或旁系，很有能量。虽然查尼斯政府的官方立场是坚决严禁所谓的裸官，但那只针对平民出身的低级官僚，真正的贵族基本都有美国或加拿大国籍，混迹美国的上流社会，只有台面上当权的大人物才常驻查尼斯国内。从某种意义上说查尼斯其实是由一群黄皮美国贵族统治的。这是查尼斯贵族的传统，就算50年代反共热时期也一样。

　　而VJ，他什么也没说。当莱昂纳德问这个问题时，他显得有点不耐烦：“继续设法收购那些SEERS的同类产品，监督它们的进化和发展。奥兹刚才也同意出面斡旋，你忘了？”

　　“你说你要‘监督’它们的进化和发展？意思是说你有进展了？”莱昂纳德有点震惊，没想到VJ动作那么快，并且他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只有英特尔的Sophisteria和基因斯特朗的UPB这两个，现在已经运往阿克雷山实验室进行进一步培养。”VJ说。

　　英特尔可是仅次于IBM的业界第二大公司，基因斯特朗一直是奇美拉公司的竞争对手，不知VJ用什么手段把他们的最前沿产品给搞到手了。真屌！

　　更屌的是这家伙居然现在才告诉别人，并且显然别人不问他绝不主动告诉。

　　“阿克雷山实验室？”莱昂纳德问：“浣熊市那个？”

　　“对。”

　　

　　奇美拉公司在全世界都有分公司和研发设施，但阿克雷山实验室是VJ的私人领地，无数最先进也最恐怖的生物兵器就是在那里被开发出来的。阿克雷山实验室位于一个叫浣熊市的犹他州南部城市附近，其经济完全依赖奇美拉公司，当成物资供应站很方便。

　　“我想去看看。” 莱昂纳德说。他对VJ现在正在搞的事真的非常好奇，而且这种危险的东西不去亲眼看看不放心。

　　“否决。没有必要，没有意义。”VJ毫不客气：“你能做的只是参观，帮不上什么忙。”

　　“那又怎么样？我是你的合伙人，这种事情没理由对我保密，嗯？而且我现在闲着也是闲着。”事情就是这样，这里的几个人中现在就是莱昂纳德没事干。他该做的、能做的都做完了。

　　“否决。”VJ的语气像命令：“你现在去睡觉，听说你昨晚一夜没睡，现在正是时候，至少还有12小时。”

　　莱昂纳德突然感到怒气冲头。他非常讨厌这种命令式的语气，你以为你是谁啊！作为塔斯塔罗斯家族头号顶梁柱，自他懂事以来，周围所有人都对他彬彬有礼，别说长辈和其他亲戚，就算是父母也没对他用这种语气说过话，更别说一个外人了。

　　但就在他准备和VJ当面发作之前，吉尔薇拉住了他。

　　

　　“莱昂，VJ说的没错，你确实需要休息一下，你昨晚一夜没睡呢。”吉尔薇轻轻抓住莱昂纳德的胳膊，柔声说道。她担忧地看着莱昂纳德，又看看其他男人：“这几天你实在太累了，现在不休息一下怎么处理正事呢？”

　　之前男人们说话时，吉尔薇一直没有发话的余地，一言不发。现在她终于敢开腔了。

　　“吉尔，这些和你没关系，你自己去休息吧，不要担心我的事。”莱昂纳德掩饰住心中的厌烦，想把她打发走。虽然莱昂纳德擅长自制，但耐心也是有限度的。

　　这几天里吉尔薇一直像只小狗一样坚决要求跟在莱昂纳德身边，就算男人们商量大事时也一样。但她能帮上什么忙呢？她能做的一切都是通过父兄长辈实现的，而这些人她都已经动员过无数次了。

　　“这怎么能说是和我没关系？”吉尔薇音调突然升高了，连VJ都朝她看过来。

　　吉尔薇还想说什么，但她的态度表明接下来再说话只会浪费时间，莱昂纳德决定强行打断。他把吉尔薇拥入怀里，一边说着绝对正确的废话一边像安抚小动物一样抚摸她的头发。于是吉尔薇暂时消停了。女人就是麻烦。

　　他朝老奥兹望去，这个130岁的老家伙正专注地盯着威斯克提供的报告若有所思，这时他转过头来：“莱昂，我跟你说，现在去休息，这是你现在最应该做的。”。

　　“奥兹，我——”

　　但是奥兹竖起一根手指，示意他住口，神情严峻：“我什么也没看到，就看到你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你正在白白浪费自己的精力。”老奥兹以不容置辩的语气说：“所以我的建议是：你现在就去睡觉。你还有至少15小时用来休息，接下来要是发生什么大事可就没时间休息了。所以最好抓紧时间，有情况发生我们自会叫你。”

　　

　　老奥兹已经发话了。莱昂纳德看了看其他人：

　　盖茨不说话，在视窗中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又点了点头，示意他照VJ说的做。

　　肯尼迪说：“照照镜子吧伙计，看看你自己，你都成熊猫了。”

　　VJ说：“你现在给我睡够至少12小时，我会带你去阿克雷山，你想看到的都会让你看到。”他想了想：“不过我猜在那之前你还有的忙，所以你最好也要克制自己的好奇心。”接着他站起身来，冲老奥兹点了点头，扬长而去。

　　老奥兹弹了个响指，叫来一个白发苍苍的男仆：“带莱昂纳德和吉尔薇去客房，他们需要休息。”

　　莱昂纳德看了看吉尔薇，她的表情已经不是担忧，而是快急哭了。

　　莱昂纳德决定照办。他现在确实需要睡一会儿了。而且要是吉尔薇再这样下去，就算老奥兹和岳父没意见，大舅子非宰了他不可。

　　于是他们在那老头男仆的带领下来到别墅的客房，上床睡觉。吉尔薇吩咐中午不要叫醒他们，于是那老头一言不发地将一个装有保温茶壶和糕点的镀银托盘放在床头柜上，躬身离去。那老头不但没有阉割，还从头到尾没有磕头的意思，一点起码的礼貌都不懂，让莱昂纳德不太高兴。全世界的贵族都用阉奴，见了主人要磕头，只有老奥兹这种130岁的古董还在使用这种没规矩的仆人。

　　吉尔薇静静躺在莱昂纳德身边，陪伴着他。

　　莱昂纳德本想设定个闹钟，但吉尔薇立即禁止：“至少睡满12小时，”她说：“等到他们叫你的时候你才能起床。”

　　恭敬不如从命，但莱昂纳德刚一躺下突然又跳了起来。

　　他想起件事：伍德那家伙在哪儿？

　　

　　事件的元凶，眼下的整个灾难都是这家伙造成的，并且这家伙一直没抓到——伍德的照片被SEERS动了手脚，并且因为某些离奇的原因，这种拙劣的小把戏居然到昨天才被拆穿。而就算拆穿了，华盛顿那边也没有将伍德的真正照片交给查尼斯人，因为大人物们铁了心要把伍德尽早干掉，免得SEERS的技术情报落入查尼斯人手中。

　　伍德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在SEERS的位置被确认后，更也没人注意这件事了。威斯克的报告中提都没提他。

　　但莱昂纳德可不打算善罢甘休。他不管吉尔薇的反应，打开了和岳父大人的通讯频道：

　　“罗杰，我想问一下，伍德那家伙的事现在怎么样了的？抓到他了吗？”

　　在对话列表上，岳父大人这会正在和VJ通话。听到莱昂纳德的问题，他看了一眼旁边的情报视窗：“没有。影子都没有。为什么问这个？”

　　“那家伙知道的太多了，有必要把他弄回美国来。”

　　“正因为他知道太多华盛顿才一心想要尽早干掉他。你知道的，莱昂。”岳父说：“一旦发现，立即处决。这是总统亲自批准的，要撤销必须总统下令。”

　　“听着，我认为应该把那家伙活着弄回来，杀了他太可惜了。”

　　“好吧，我会跟总统说说的。不过这种事眼下一点意义都没有，我们现在连那家伙在哪儿都不知道呢。”

　　这时一旁的VJ突然发话了：“伍德就在垃圾场北面那个贫民窟里。”

　　莱昂纳德和副总统同时楞了一下。这么近？

　　“你早就知道了，结果现在才说？”莱昂纳德接着又问：“你怎么知道的？”

　　“阿尔伯特说的。我相信他的推断。这事很重要吗？”VJ反问。

　　“威斯克说的？但报告里根本提都没提——喂喂喂等等，难道我们刚刚看到的情报是阉割版？”考虑VJ的一贯作风，这很有可能。

　　“没有这回事，蠢货。”VJ似乎还被激怒了。“好好回忆一下，阿尔伯特发来的信息是由你的MARS接收的，然后被你的人一式四份拷贝到存储芯片再专门送到我们手中，你认为我偷换会给你看阉割版？”

　　莱昂纳德差点当场爆炸。蠢货？！这辈子他还遇到没一个人敢称他为蠢货，连他父亲都没骂过他。但他还是克制住了，VJ的做派人人尽皆知，并且他现在显然压力也很大，和一个决心玩MAD的危险人物翻脸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接着VJ面无表情地说：“你想要那家伙活命，但现在那家伙已经无关紧要了，不值一提，更不值得为他冒险。”

　　“不值一提？”莱昂纳德竭力克制住自己：“胡扯，那家伙非常重要，让威斯克想办法，一定要把那家伙活着带回来，这是我的要求。”

　　为了强调立场，莱昂纳德用带威胁成分的语气补充了一句：“这事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你就得自己去和总统说了，不过这要等明天。现在给我睡觉。”VJ说完就下线了。

　　“好吧，我会去的。”莱昂纳德毫不示弱。虽然VJ下线了，但岳父大人还在听着。不能让他小瞧了自己。

　　搞什么鬼，VJ现在的架势好像明显高了他一头。这混蛋！

　　对于眼下的情况，伍德的生死确实毫无意义，不值一提。莱昂纳德其实也知道这件事。但他就是想要活捉伍德。

　　活捉伍德只是莱昂纳德个人的要求，但一直毫无进展，也无人在意。所有人都对莱昂纳德的要求都置若罔闻，这让他越来越不高兴。现在这已经不是意义不意义的问题——所谓人争一口气，单凭VJ那句“蠢货”，莱昂纳德非把伍德活着弄回来不可。

　　

　　该说的基本说完了，莱昂纳德往床上一躺，几乎立刻就进入了梦乡。这几天来他太累了，现在终于撑不住了。

　　吉尔薇躺在他身边。就在莱昂纳德入睡前，她轻轻吻了吻他的脸颊。

　　这是被称为温柔和爱的东西，但莱昂纳德对此毫无感觉，更谈不上感动。莱昂纳德生来没有感情概念，就像肯尼迪经常说的那样，所谓感情不过是一种针对人类的“感觉”，他能理解感情的意义和原理，知道如何对他人的感情作出合理反应，但他自己并没有任何“感觉”，只不过是社交客套和外交礼节而已。

　　莱昂纳德现在想到的只是：十几小时后很可能就没机会这样好好睡觉了。

　　当他醒来后，将面对漫长的一天。

　　非常，非常漫长的一天。

　　

　　

　　★☆★☆★☆★☆★☆★☆★☆★☆★☆★☆☆★☆★☆★☆★☆

PART 1

2072年12月27日

　　伍德猛地睁开眼睛，然后立即连打几个寒颤。

　　一方面是因为寒冷，一方面是因为恐惧——在醒来的一瞬间，他突然产生了一个强烈的预感。

　　屋里一片漆黑，外面也一样。但伍德知道今天会有大事发生。非常，非常不妙的大事。

　　与其说是预感不如说是结论。单凭昨晚发生的那些事，就能知道今天肯定没好事。

　　

　　昨天晚上，伍德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虽然困得要命但却怎么也睡不着，一直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一方面因为太累、伤痛、紧张和恐惧，另一方面是因为外面吵个不停。

　　整个晚上外面都非常热闹。说话声，吵闹声，叫骂声，小孩子的哭声，汇集成一片持续不断此起彼伏的嗡鸣，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和恐惧。此外他还清楚地听见楼下有人用对讲机交谈。天空时不时会有直升机掠过，远处省际高速公路的方向不时有重型车辆驶过，停下，然后是某种大型机械启动时的噪音。虽然不知外面是个什么情况，但显然封锁这一带的军队整个晚上都没闲着。

　　直到半夜时分人声才逐渐消停下来。但没过多久，附近突然响起一串枪声：嗒嗒嗒嗒嗒嗒嗒。周围再次炸锅，紧接着又是几声枪响。伍德当场清醒过来。他对这枪声很有印象，AK-47的声音。前天他躲进这个鬼地方时，只差一点点就被卷入黑人和墨西哥人之前的枪战当场丧命。现在又是个什么情况？

　　外面很热闹，楼道里也是有人说个不停。夹杂着查尼斯语的乌干达语、刚果语、尼日利亚语，或者相反。紧张气氛无处不在。

　　伍德不想管这些，只是躺在坚硬的床板上，蜷缩在潮湿肮脏的大衣里，等待入睡。但经过刚才枪声那么一吓，怎么也睡不着。

　　又过了一会儿，突然有人开始用力敲门。

　　伍德猛地跳了起来，心惊胆战。他壮着胆子喊了一声：“什么人呢！？有什么事！？”

　　门外那人毫不客气：“把门打开，你这黄皮猴子！我知道你就在里面！”

　　“混蛋！你这坨狗屎想干什么！”

　　对方开始凶猛地踹门了：“我知道你还藏了不少钱，别以为我不知道！交出来，识相的就全叫出来！”

　　不假思索，伍德怒气爆发了：“我操你妈个狗烂逼你个从猪屁眼里拉出来的没屌黑鬼服务业者垃圾狗屎黑猩猩￥#&%@@#%&%%&&#￥#&%￥%%%$@#￥#￥#&%#@$%^&*$@$%^&！！”

　　伍德用尽一切能想到的脏字，以不同的顺序反反复复一口气不带停地骂了起来。姑且不论他刚刚买食物时把钱差不多全花光这件事，单凭这几天积累的恐惧和愤怒，他也不会客气。怒气憋不住总会爆发的。

　　伍德开骂，门外那家伙自然不会含糊，也立即开骂连带踹门。不过对方查尼斯语里混着一堆非洲和墨西哥土话，伍德就算真的去听也是基本听不懂的。并且那铁门虽然不算结实，但也不是人力能踹开的。

　　于是伍德就这样隔着铁门和那家伙对骂了至少一个小时。

　　

　　当伍德最后筋疲力尽实在骂不动之后，他哐当一声猛地坐回床上，差点把破旧的床板坐塌。他筋疲力尽，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喉咙痛得要命，浑身骨头都快散架了。

　　门外那家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没了声息，估计是给人拉走了。伍德没注意那家伙什么时候消失的，他光顾着破口大骂了。

　　伍德哐当一声倒在床上，几乎立刻就睡着了。

　　当他醒来时，虽然不知是什么时候，但毫无疑问已经是第二天了。

　　

　　伍德躺了半天才有力气坐起身来。关节咯吱作响，浑身上下无处不痛，但除此之外并无大碍，没有眩晕感，身体也不再虚弱得像面条一样了。

　　很好，这说明身体状况大有好转，他已经缓过来了。

　　但那种不祥的预感丝毫没有减轻，反而愈加强烈。

　　

　　现在外面是个什么情况？

　　屋里黑沉沉的，外面也一样。贫民窟拥挤密集的建筑环境很难分辨昼夜，虽然伍德很肯定现在是第二天，但却不知是早晨还是下午。房间里又湿又冷，气温比昨天晚上还低，弥漫着那无处不在的，来自南面那个垃圾场的臭味。

　　伍德想打开灯，发现没电。伍德走进厕所想洗把脸清醒一下，发现没水。

　　伍德想从窗户向外张望，但防盗栏杆使他无法探出头去看到外面的情况。

　　一群苍蝇无声无息地从窗前飞过。奇怪，冬天怎么会有这么多苍蝇？而且飞过的时候还一点声音都没有。

　　远处突然传来几声枪响，不紧不慢的点射，然后一片尖叫，但尖叫只持续了几秒钟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有点奇怪，这贫民窟里枪击事件并不新鲜，但每次枪响之后都会人声鼎沸好一阵，人们还没有淡定到对枪声充耳不闻。

　　楼下能听到不少人声，但却显得很安静，只有一片无法辨认，絮絮叨叨的低语，和昨晚那种随时要炸锅的喧嚣形成鲜明反差。

　　空中时不时就能听到有直升机飞过，但远处高速公路的方向听不到任何车辆行驶的声音。按道理省际高速公路应该车辆昼夜不停的。

　　这时远处又传来了枪声，一阵不紧不慢的点射，接着又是一片尖叫，几秒钟后又立即恢复平静。这次是从另一个方向传来的。

　　除此之外就没什么值得一提的情况了。

　　但是紧接着，伍德看到了某种东西，含混的直觉瞬间变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

　　窗户对面不到两米就是另一扇窗户，天色阴暗并且还没电，对面窗户后的房间漆黑一片，就在当伍德向外张望时，正好看到有个东西从窗户后面一晃而过。

　　那东西只在伍德的视野中出现了一瞬间，但就在这一瞬间，伍德猛地后退了几步，出了一身鸡皮疙瘩，突如其来的恐惧像一只拳头，差点将他击倒在地。

　　光线太暗，什么也看不清，伍德只知道那东西的大小和人类差不多，但外部轮廓非常诡异，像是披着一件雨衣，并且还是黑胶雨衣，在黑暗中油光发亮。

　　令伍德恐惧的并非那东西的外形，而是它的移动方式——完全没有人类行走时应有的步伐感，而是像是踩着旱冰鞋一样直挺挺地平移，如同恐怖片中的鬼魅。

　　伍德前天刚住进这个房间时，曾看到对面那房间有个面容凶狠的刀疤男对他怒目而视。但伍德敢绝对肯定，刚才看到的那个东西绝对不会是人类。

　　并且他也敢绝对肯定：无论那个在黑暗中油光发亮的东西是什么，绝对不会是黑胶雨衣。

　　

　　一种大祸临头的预感席卷伍德的整个大脑。

　　有某种大事即将发生，并且刚才看到的那个在黑暗中一闪而过的形体，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伍德知道这种直觉的本质。人类自我意识的视野非常狭窄，会过度专注于特定任务而忽略大多数关键信息。而这些信息有时并没有被忽略，而是在大脑的深层部分加以处理和分析。大脑在潜意识层面对感官搜集到的各种情报进行汇总和分析的能力远比人类能意识到的部分强得多，也快得多。一旦得出有重要意义的结果，就会立即通知那个名叫“自我意识”，整天蹲在豪华办公室里看笛卡尔剧场的愚蠢CEO，并且那家伙理解力低下，只能理解最基本的信号，于是就有了直觉。直觉并不总是出现，并不总是正确，特别是在科研领域。但在察觉危险，躲避敌害这方面，人脑的诸多固化回路已经经受了百万年的生死考验。

　　没有任何推理过程，只是一种不可置疑的简单结论：必须赶快离开这里！。这就是伍德的直觉正在大声告诉他的。

　　

　　察觉到前所未有的危险即将降临，伍德的整个身体几乎立即就进入了全面动员状态。肾上腺激素大量分泌，心跳加速，疲劳和病痛被抛之脑后，他感觉这辈子从未像现在这样清醒和专注过。

　　以最快的速度穿戴完毕，无比仔细地检查了身上仅有的，也是最宝贵的财产——藏在鞋子的暗格里，两个装有他毕生收藏的存储芯片的防水舱和毕生积蓄的一张银行卡。很好，鞋子虽然湿透了但依然结实。伍德把鞋带牢牢系紧并且打成死结，他走了几步，跺了跺脚，又用力朝空中踢几下。很好，万无一失。

　　然后他去上了个厕所。士兵在战斗前最重要的准备工作之一就是上厕所，长跑运动员比赛时经常屎尿一裤子。如果待会儿又要亡命奔逃，他可不想在那种要命当口屎尿横流或者因为上厕所而拖慢速度。

　　上完厕所后伍德感到饥肠辘辘，他不想在吃饭上浪费时间，在嘴里塞了几块士力架，一边咀嚼一边把手头的食物统统塞进购物袋。昨晚伍德买回一堆食物，现在还剩下不少：4个面包，4块巧克力，3包火腿肠，2包饼干，2个午餐肉罐头，一些散装水果糖和士力架，以及2瓶1.5升装可口可乐——绝对要全部带走！此外他手头还有300多元现金、半卷胶带、一卷卫生纸和一张铝箔毯。这些都是看似无用但到需要时说不定能救命的东西。铝箔毯尤其重要，保暖很有用，天气这么寒冷，一定不能丢了。伍德把铝箔毯整整齐齐地叠好，小心翼翼地塞进大衣的衬里中。

　　

　　伍德把嘴里的食物用力咽下去，又喝了一大口可乐。水分和碳水化合物摄入完毕。虽然知道只是心理作用，但伍德感觉已经充满能量。

　　现在准备完毕，伍德撕下缠在门栓上的胶带，小心翼翼地把门拉开一条缝，观察了一下黑沉沉的楼道，要是撞上昨晚那个家伙就死定了。很好，楼道里没人。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冲出门、朝楼下跑去。

　　伍德在不到一米宽的黑暗楼道里接连和好几个人擦肩而过，其中一人破口大骂，一人试图拦住他。但伍德没理会他们，一路冲向楼下。万幸，那些人没有追下来。

　　当伍德来到一楼门厅时，看到那个半猩猩房东正在和另外两个黑猩猩嚷嚷。半猩猩挥舞着手中的PIT，语无伦次。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昨天傍晚这里就被封锁了，但伍德亲眼看见有黑人和墨西哥人闯过警戒线而士兵连屁都不敢放一个。而现在还有黑人留在警戒线内，还都一副惊恐万状的样子。

　　这说明什么？

　　一个很明显的解释：外面的军队已经接到命令，想穿越警戒线的一律射杀，就算是洋大人也不再客气。

　　所以他之前的预感是靠谱的，这说明情况已经万分危急，必须赶快离开！

　　在经过那三个家伙身边时，伍德冲那半猩猩房东大声“嘿”了一声，嚣张地把房间钥匙丢给他。对面楞了一下，然后还给他一阵高分贝脏话。

　　但伍德也不是吃素的，走到门口他突然猛地转过身来指着半猩猩的鼻子大骂一句“操你妈的人兽杂交种”，接着拔腿冲出门外，混进人群之中。很好，那家伙没追出来。装完逼就跑真刺激！

　　

　　屋外和室内一样黑暗，并且气温比昨天低得多，当伍德跑到外面时，湿冷的寒风像刀锋一样在他脸上划过，伍德上下牙关不由自主地撞击起来。

　　贫民窟建筑密集，就算最宽敞的地方也只能看到一条裂缝般的天空。天色黑沉沉的，看不出现在是什么时间。当伍德经过一个屋内点有蜡烛的小卖部时，看到里面有个破烂的挂钟：5时10分。但是早上是下午？不知道。

　　天气寒冷，但肮脏破败的建筑之间的一切狭窄空间似乎都塞满了人。人群似乎都被某种压力从屋中赶到了寒冷的室外。人们冒着严寒聚集在黑暗的街道和小巷间，或行或战，神情紧张。但和昨晚那种随时都会炸锅的阵势完全不同，一切都笼罩在压抑的、鬼魅般的低语之中。

　　人们压低了声音互相交谈，他们说话太多方言、口音，伍德听不出他们在说什么。伍德注意到，没人使用手机或PIT，看来对外通讯已经全被切断了。这年头的数码设备基本都是云存储，像伍德这样坚持使用本地存储媒介的人可说凤毛麟角。而云存储的一个主要缺点是——一旦通讯被切断，什么都没了。

　　

　　在一片黑暗中，伍德沿着两排出租屋之间那条不到4米宽的狭窄街道朝西走去。说是街道，只因这是贫民窟里少数几条不能算“小巷”的道路，两旁除了出租屋还开有店铺，拥挤的建筑之间满是乱七八糟的电线、脚手架和肮脏的招牌，在人们的头顶上摇摇欲坠。电力早已被切断，仅有的光源除了头顶那裂缝般的天空，就只有沿途的门厅和窗口中透出的烛火，还不到一片漆黑的程度，但也好不到哪里去。要不是伍德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恐怕他连方向都分辨不出。

　　这条不到4米宽的街道有三分之一的路面是破旧的水泥板，铺在一个臭烘烘的阴沟上，时不时就会出现一个窟窿，等着有人中招踩进去。那阴沟之前显然曾是一条小溪，因为贫民窟不断违章扩建而不断缩小但还没有完全消失，变成了一个东西横贯大半个贫民窟的阴沟。

　　这阴沟是伍德在迷宫般的道路和小巷中分辨方向的主要依据。沿着阴沟向东，是另外一条同样臭烘烘，满是淤泥，但仍然算是“小溪”的南北向水道，将贫民窟和一个破败但稍微体面点还有超市的居民小区隔开。沿着阴沟向西，走几百米就是那条将贫民窟分成东西两半的沥青马路，沿着那沥青马路再向北300米左右就是省际高速公路和重工业区。高速公路一带现在当然还是被军队封锁着，能进不能出。伍德要去的就是那里，向军队表明身份，然后离开这里。

　　整个贫民窟及其周边地区肯定被四面封锁成了铁桶，走任何方向都能找到军队，但要让伍德离开相对宽敞的主道，穿过那些阴暗脏乱，充满危险的小巷，他是万万不敢的。

　　因为这里从昨晚就被封锁了，贫民窟里面的人们没法离开，聚集在道路上的人群变成了一片隐藏无数危险的死水。所有人都神经绷紧，除了担忧外面封锁这一带的军队，也在提防来自周围的威胁。封锁从昨天傍晚才开始，但这地方至少塞了10万人，食品立刻就会短缺——这一眼就能看出来，沿途商铺的货架全是空的，尤其是食物，半点不剩。目前还没看到有人为了争夺食物大打出手，但很快就会了。

　　伍德突然紧张起来。他把购物袋里的士力架、水果糖、口香糖和巧克力这些零碎的食物塞进口袋，又把那剩下的小半瓶可口可乐一口气喝光，接着开始狼吞虎咽剩下的面包和火腿肠。必须小心有人抢他的食物，而保护食物最好的办法就是赶快吃进肚子里。这时有几个叼着烟的小孩骂骂咧咧地在伍德身边走过，不怀好意地盯着他。伍德下意识地把购物袋抱在怀里。其中一个小孩在经过他时突然冲他吐口水，然后指着他大骂起来。伍德强忍住一脚踹到那小孩脸上的冲动，快步走开。还是别在路上吃东西为妙，他已经隐约感觉到来自周围虎视眈眈的目光了。

　　在美国居住过的人通常都会变得很警觉，而伍德现在的警觉性更提高了十倍。一路上他绷紧神经，集中精神，密切留意周围。有好几次他都察觉到人群中有不怀好意的目光窥伺，尤其是经过小巷、路口和小孩子的时候。但他每次都会立即加快脚步，拉开距离，并且幸好那些人也没有追上来的意思。

　　

　　当伍德经过一个岔路时，但突然看到有4个身穿白色防化服的家伙不声不响地从一个岔路走出，顺着他的方向朝东走去，身后还跟着一个漆成白色的邮筒。这些家伙荷枪实弹，周围的人群忙不迭地和他们拉开距离，而他们也没有理会周围人群的意思。那些人背对着伍德，伍德能看到他们穿的防化服和昨天那些士兵穿的普通军用防化服明显不同，几乎像拆弹小组使用的防爆服一样厚重，身体各处安装了装甲插片，头盔后面连接着空气过滤器，其中一人还背着个笨重的生化质谱仪。4人全副武装，一人装备火焰喷射器，另外三人手中的自动步枪上装着生化传感器和刺刀。刺刀没有经过哑光处理，寒光闪闪，一看就是用来威慑人群的防暴武器。他们身后跟着的白色邮筒没有安装武器，而是用于定点侦测生化污染的JBPDS，带装甲的激光雷达天线罩不停旋转着。

　　那些人的双臂，以及AS身上都有一个巨大显眼的生化危机标志，下面是个同样巨大还用了强荧光色的BL-6字样。伍德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六级生化危机（Biohazard Level 6）的缩写。六级生化危机，是为危险等级最高的生化危机，只有启示录级生物兵器才有这等待遇。几天前，伍德刚刚坐飞机逃回查尼斯时就在纽约哈德逊河上空见过这等阵仗。虽然规模没得比，但现在又见到了。

　　六级生化危机。是为了什么？SEERS吗？这是唯一可能的解释。

　　

　　伍德突然感到更加害怕了。好几天以来，他一直担惊受怕，满脑子担心在26日之前被捉住，担心自己，担心母亲，但惟独就没有担心过SEERS——有时他会好奇SEERS在这几天里已经变成了什么东西，但却从没想过另一个明摆着的问题：SEERS将会干些什么？

　　但现在他想到了。

　　六级生化危机应对程序，军队是把SEERS当成启示录级生物兵器对待。

　　虽然启示录级生物兵器的存在并不是秘密，但那些生物有多危险，伍德比大多数人更清楚。

　　而启示录级生物兵器就是为了灭绝人类而被制造出来的，SEERS也会吗？

　　伍德连打几个寒战。

　　

　　这种四人一组还带个AS的小队在这贫民窟里不止一个两个，伍德看到有两个这种小队从附近的巷子里出来，和前面那些家伙合流，一起朝东面走去。与其说正在执行什么任务，倒更像是在急着撤退。撤退？

　　有一瞬间伍德跟上去告诉他们自己就是那个带着SEERS突破重重险阻投效祖国的钱学森级重要人物，但不知为什么紧接着立刻就怂了。他放慢了脚步，和前面那些家伙拉开距离。

　　可能是伍德这当口警惕性强过头，神经有点过敏。直觉告诉他，最好别让这些家伙注意自己。

　　前面那些似乎是正在撤退的家伙和伍德顺路，伍德不敢和他们靠太近，有时他不得不途中停下来，等那些家伙拉开距离才敢继续前进。

　　

　　当他来到那条纵贯贫民窟的沥青马路边时，几丝细小的雨点从黑沉沉的天空落下，打在伍德的脸上。在昨天短暂的晴朗之后，又开始下雨了。

　　马路两侧没有路灯，但至少比贫民窟里面亮堂多了。黑灰色的天空下，这条简陋的马路只通向两个地方，一端是被军方严密封锁，所有人等能进不能出的省际高速公路路口。远远望去，耀眼的激光警戒线在黑暗的天色下分外醒目，此外还有好几个身穿白色重型防化服的身影正沿着马路朝北面的路口走去，似乎是正在撤退。而在马路另一端，则是SEERS所在的那个垃圾场。三天前，12月24日，伍德在危机关头（虽然他自己并不知道当时具体是怎么回事）把SEERS丢进一个垃圾箱，然后那个垃圾箱连同其它垃圾被倾倒在那个垃圾场里，从此再无消息，

　　不知道现在的SEERS已经变成了什么东西，但是六级生化危机。启示录级生物兵器规格的待遇——而这样的SEERS就在不到1公里内的那个垃圾场里。

　　或者已经跑到外面来了——说不定早就跑到外面来了。

　　如果是几天前，伍德很可能会因为好奇和担心而先去垃圾场那边张望，看看是否能发现什么和SEERS有关的新情况。但现在不祥的预感和急于脱离险境的渴望压倒了一切杂念。他可不想和启示录级生物兵器一样的东西靠太近。

　　在阴冷的细雨和寒风中，伍德朝北面的省际高速公路走去。

　　

　　从昨天傍晚开始，这个贫民窟以及附近的整个地区都已经被军队团团包围和封锁，胆敢穿越警戒线的一律打成筛子。当他走到距离路口大约200米开外时，发现情况似乎有点不对劲。

　　军队显然加强了封锁力度。激光警戒线后面新增了一排防暴路障，封住了整个路口。4米高的挡板上满是“危险：3000伏高压电！”的巨大发光警告语，后面还架着几个高高的感应机枪塔。激光指示器随着机枪的摄像头不断转动，用刺眼的红线四处扫视。路障中间有个铁笼子一样的双层安全门，只有在那些身穿白色防化服的家伙靠近时才会放行，然后立即关闭。在门后面还有一台全副武装的河蟹*1，那巨大的机器人踮起脚尖，让安全门前面的区域处于自己的火力范围内。河蟹的前爪上安装的不是推土铲而是巨大的防暴盾牌，上面满是寒光闪闪的尖刺。

　　和贫民窟里面一样，马路两侧聚集着很多人，但在激光警戒线前面却空出了一大片空地，地上似乎还有什么东西，远远望去感觉像是死尸。

　　这是怎么回事？

　　

　　伍德心里打鼓，但继续前行，要向军队表明身份就必须靠近到能让对面看到听到的距离，只要注意别穿越警戒线就行——只要不穿越警戒线，军队就不会主动开火。他是这样想的。

　　他决心这次无论如何都要向外面的军队表明身份。至于具体要怎么才能不被驱赶回去或者当场枪毙，伍德一点头绪都没有。又冷又饿又慌张又害怕，全部精力都被用来警惕周围，根本没法仔细思考。不过船到桥头自然直，他大可站在警戒线内向他们解释，无非就是麻烦一点而已。

　　为什么不？他现在可是重要人物，钱学森2号。就算昨天他们没认出来，今天总不会了吧？伍德不相信替换照片这种小把戏到现在都没被拆穿。

　　

　　但紧接着，伍德猛地停下脚步——一种突然袭来的恐惧，像钉子一样把他牢牢钉在原地，正要迈出的脚步缩回原地，半步都没办法继续前进。不是因为害怕那些路障和机枪，而是另外的东西。

　　大约50米开外，有个人正穿过马路，朝自己这边走来。

　　伍德之前从没见过那家伙，马路两边聚集着有不少闲人，那人在人群中也没什么特别。但不知为什么，在看到那人的一瞬间，伍德感到浑身上下每一根寒毛都竖了起来，接着他的上下牙关开始不由自主地撞击。这是一种源自本能的原始恐惧，是绵羊发现豺狼正在草丛中悄悄接近时的恐惧。

　　那是个危险人物！并且伍德绝对肯定：那家伙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这时那人突然冲伍德挥了挥手，像个久违的老朋友。

　　

　　伍德毫不迟疑，掉头就走。恐惧像一只大手牢牢攥住了他的心脏。

　　危险！会死！会没命！虽然伍德完全不知道眼前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更不知道那家伙的底细和目的，但直觉与本能拼尽全力大声警告：落到那家伙手里就没命了！

　　没有理由，但伍德就是知道。只凭一些表层意识无法察觉的蛛丝马迹，伍德大脑中那早就进入最高警戒状态的无意识部分在一瞬间就将各种信息分析汇总，得出一个原始、简单、但却永远至关重要的结论——必须立即马上即刻逃走！

　　

　　但伍德的直觉能做的也仅此而已。恐惧驱使他掉头朝相反的方向，向垃圾场的方向走去，但他却不知道怎么才能逃脱后面那个致命的敌人。

　　他头也不回地快步前行，但却不敢拔腿狂奔。捕食者通常会悄悄接近猎物后再动手，但只要发现猎物开始奔逃，捕食者就会立即发动攻击。伍德知道那种情况下自己是绝对逃不掉的。

　　有好几次，伍德想突然拐进旁边的道路、小巷，或者冲进前面那片拾荒者聚居的破烂小屋，然后全力逃走。但这样就能甩掉那家伙吗？伍德自己也不相信，也不敢付诸实践，只能闷头向前走。

　　沥青公路的尽头就是那个臭气熏天的垃圾场，三天前伍德把SEERS丢进一个垃圾箱里，然后和里面的垃圾一起被倾倒在这里。垃圾场周围是一片拾荒者居住的破败棚户区和简陋的铁丝隔离墙，再也无路可走。

　　当伍德走到距离垃圾场不到50米时，他猛地一回头——那家伙还在后面。

　　对方仍然只是不紧不慢地走过来，但不知怎的，伍德一眼就能看出，那家伙正蓄势待发。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伍德不知道。他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盯着那个可怕的家伙，牙关不停撞击，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继续接近。

　　

　　那家伙越走越近，把手伸进衣襟，准备掏枪。

　　但突然之间，那人猛地站住了。

　　接着，伍德听见身后响起一个尖锐而怪异的声音：

　　“伍德……伍德先……生……先生！”

　　伍德吓了一跳。恶鬼叫魂！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这个词。

　　他回头望去，看到一个奇怪的生物正飞快地朝自己爬过来。

　　“先生，伍德先生！”

　　

　　

　　★☆★☆★☆★☆★☆★☆★☆★☆★☆★☆☆★☆★☆★☆★☆

　　

　　

　　北京时间 12月27日15时34分

　　

　　必须赶快把伍德找出来杀掉，这是九龙今天的头等大事。越快越好。

　　废话，马上就要和SEERS开战了，开战前不宰个人祭旗怎么行？

　　作为整个事件的始作俑者，伍德是战前祭旗的不二人选。

　　他—死—定—了。

　　

　　今天是值得欢呼的一天。就在刚才，九龙被辅助AI叫醒——威斯克给20个炮灰每人发了一个简短的暗码：103-248-331-1227-20-931-113。

　　这是昨天他们和威斯克碰面时临时生成的一次性暗码，意思简洁明了：“103”表示解码本第10页第3行，“24”表示今天将和SEERS交手（耶！），“833-112-272-093”表示四个SRT的集结地点，虽然数字并不相连，但其实是长江沿岸新生圩港和南汊大桥一带一片紧挨着的区域，彼此距离不到100米。“11”表示2小时内全员集结待命。“13”表示他们今天使用的暗语库序号。

　　暗码和解码本都是他们在昨天的短暂会面时临时生成，通过众人的眼睛和耳朵记录各自的辅助AI，没有经过任何无线途径。暗语库同样。密码和暗语都是一次性使用的，SEERS要连这都能猜出来就算它们厉害。为了防止被SEERS找上门，全员必须禁止无线通讯，但威斯克作为指挥官必须下达命令，他显然自有办法防范感染。

　　收到这个消息后，九龙在温暖的被窝里舒舒服服伸了个大懒腰，然后立即起床。他看了看时间：12月27日15时34分。

　　经过漫长而又无聊的几天，终于要办正事了。

　　耶！

　　但办事之前必须先把伍德干掉。

　　

　　

　　前情提要：

　　昨天晚上大家分散离开后，九龙先到附近的一个妇幼保健医院为运气充值兼吃晚饭。九龙一口气杀了38个孕妇、41个婴儿、6个医生、15个护士、3个清洁工和10个孕妇家属，顺便还吃了顿新鲜的水煮婴儿。善恶有报，这将为他带来巨量的好运气。

　　完事之后九龙前往指定区域待命。九龙挑选了一个距离麒麟镇垃圾场尽可能靠近的地方，一个住宅小区。和世界上大多数地方不同，查尼斯的平民住宅小区禁止修建围墙，入室杀人很方便。九龙跟踪一个妇女走进住宅楼，闯进她房子，杀光她全家，洗了一把脸，刮了刮胡子，检视完手头的武器和装备，然后泡了杯茶，躺到房主的床上，一边喝茶一边有条不紊地研究威斯克交给他的那个存储芯片。而他的4个直属部下：玉兰，玉芳，达尼甘，关边保，就在周围100米内的某个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只有在确认被感染时才会发出信号，任何人被SEERS找上门的话都能很方便即时地解决。

　　

　　目前的情况——SEERS感染风险；感染速度、方式与传播范围预测；局势预测；27日送达的装备一览与武器配置——九龙只看了一遍就烂熟于心，连辅助AI都不用。这些情报威斯克也同时发送给了美国那边一份，九龙能想象得出莱昂纳德他们鸡飞狗跳的样子。

　　这些情报都是威斯克根据当下屈指可数的一点发现推断出来的，没有任何证据，但九龙相信威斯克的判断。如果一个智力远超寻常人类乃至改良者的新智人（Homo Sapient Novos）的推论都不靠谱，那炮灰们也不用指望自己了。

　　接下来事态的发展关键就看查尼斯政府的动向，只要他们同意在28日之前动手，这事就成了。反之如果拖到28日早上之前，那新年行动到此为止，全员立即跑路，因为这就表示查尼斯政府想在收拾SEERS之前把九龙他们收拾掉。动机都是些错综复杂的老一套：大人物们对SEERS的威胁缺乏实感；官僚系统的优柔寡断和无能；高层的内部倾轧和派系仇恨；不少大人物出于各自的目的巴不得SEERS搞出点大新闻——更何况查尼斯对艾佐斯公司那些先进装备早就垂涎已久了。

　　27日的事态发展只有两种可能：要是他们必须撤离，新年行动无疾而终，那就只能立即去干掉燕京的那群老头子了——尤其是自己亲爹，那个渣滓已经活得太久了。而查尼斯的大人物们最终会作出怎样的决定是随机的，太多不可控因素，太多随机因素，和丢骰子一样，而这些都不是他们能控制的。

　　于是九龙从昨晚到现在几乎睡了整整一天。第二天下午才能见分晓，他必须抓紧最后的时间养精蓄锐。

　　但他昨天晚上杀光了一整个妇幼保健医院，运气爆棚。现在看来这些好运气发挥了作用：在漫长的吊胃口之后，威斯克终于把结果通知了大家：大大的好消息。

　　查尼斯军队在晚上之前将对垃圾场实施饱和炮击，把SEERS的多细胞部分逼出来，然后大家将和SEERS正式交手。

　　何等舒爽！

　　

　　该起床了。今天将是漫长、充实而HAPPY的一天。

　　起床后九龙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注射一个单位的防感染药剂。这些药剂中的蛋白基纳米机械会自行降解或失去功能，必须每隔12-14小时注射一次。上次注射时间是早上6时，间隔稍微短了点，但九龙手头的两个自动注射器里还有7个单位，绰绰有余。更何况他们今天随时可能遭遇各种紧急情况，有机会就要补上一针。注射间隔过短会有很多危险的副作用，但短时间内不会显现，因此毫无问题。九龙没有确认其他人的情况，但到现在为止没有任何人发出感染警报，非常安全。

　　九龙拉开脸上的面部防感染薄膜，用10分钟时间洗漱完毕，又做了10分钟健身体操活络筋骨，然后上了趟厕所。接着他穿戴整齐，检视所有装备，还给靴子打了蜡。九龙已经从之前连续三天的睡眠不足状态中完全恢复过来了。现在他精神抖擞，随时可以杀人。

　　他来到客厅，冲房主一家的死尸道了声早安，然后开始享用这辈子最后一顿正餐：一份EHI口粮，一杯加入少许食盐的温开水。

　　EHI口粮是专门给防生化部队、战略轰炸机机组人员，装备外骨骼战斗服的重装步兵等执行长期任务的军人食用的，看起来像块肥皂，吃起来更像，用水化开则变成一碗肥皂味的果冻，然后迅速变成一块烤过头的布丁（当然也是肥皂味的）。营养既充足又全面，能绰绰有余地供应一整天高强度战斗的消耗。除了必要的营养，这种便携口粮的主要成分是胃滞留型食用明胶，能维持至少18小时的饱腹感，消化过程不消耗身体水分，能在小肠中完全分解。这非常重要，外骨骼战斗服能处理尿液但不能处理粪便，而对于SRT来说身穿外骨骼战斗服连续几天行动是家常便饭，绝无机会上大号的。

　　

　　九龙一边吃饭一边查看最近新闻。作为皇亲国戚，九龙能使用特供贵族和优等民族的专用新闻频道，第一时间知道很多汉族平民没资格知道的消息。同时作为名列官方名册的新年行动参与者，他也能访问新年行动指挥部的内部通讯频道知道这次机密行动的进展。

　　今天很热闹，从凌晨到现在，大新闻一直没消停。

　　凌晨0时30分左右，有4个华东地区的军事基地在同一时间发生非法闯入事件。闯入者都是黑人和墨西哥青少年和儿童。爆发了冲突，5名未成年洋大人被打死，其中最大的13岁，最小的10岁。因为基地士兵不敢对洋大人动粗，导致12人受伤，1人伤势严重被送往医院。开枪士兵在第一时间被逮捕。

　　凌晨1时18分，涉事基地被封锁并进行检疫。但初步检查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同时基地内部紧急安装了JBSDS和JBPDS（此前一直没安装！），同样没有任何发现。奇美拉公司昨天晚上调拨过一批检测用药剂，但送到查尼斯并且得出结果（假设真的有效）至少要等到早上6时。但考虑到军方的效率，实际上是7时之后。期间所有官兵都没有被处决、逮捕或限制行动。所有重型装备没有被拆除关键部件和武器——新年行动指挥部为此和建康军区差点闹翻，而北京的大人物没一个发话。

　　凌晨3时45分，对这些基地内所有人员进行的检疫程序取得初步结果——无一人确诊感染。对被打死的黑人和墨西哥人青少年和儿童的尸检结果也出来了——没有任何异常。不过话说回来，要是这里面有人被SEERS控制了，肯定是躲在幕后煽动其他人，自己不会那么容易被干掉的。

　　凌晨4时12分，“查尼斯士兵枪杀无辜黑人儿童”的谣言（这事是真的）开始在外宾专用社交网络上爆发性流传。按道理这些本应第一时间被NICS删除的，但问题是这些谣言来自境外网站，查尼斯NICS无法删除，而洋大人拥有不受阻碍随意访问境外网站的特权。

　　凌晨5时48分， 查穆网等穆斯林专用社交网络出现重大爆料：25日早上残忍杀害6名穆斯林群众，并在26日下午于宝塔桥公园被斩首示众的凶手并非真凶，而是替罪羊。不单如此，真凶的爹还是个大人物——虽然没有明说，但字里行间都在暗示是某个明年就退位的家伙。按道理这些本应第一时间被NICS删除的，但问题是这些谣言只在穆斯林专用的清真网络传播，只要不传播到汉族人能看见的非清真网络上，查尼斯NICS就无权删除或屏蔽。

　　早上6时02分，奇美拉公司捐赠的检测用药物到达并在第一时间送到发生闯入事件的军事基地。那批药物是直接降落在建康军区直属机场，以最高优先级紧急送到基地只需要不到15分钟，但不知何故途中耽误了将近1个小时，据说是交接程序上出了问题，还发生了交通事故和机械故障。嗯哼？

　　早上7时40分，来自奇美拉公司的检测用药剂终于到位并立即给全体基地内官兵注射使用，30分钟后官方宣布所有人员一切正常，无任何感染反应。嗯哼。

　　早上7时50分，华东4省8个市发生了黑人和墨西哥人骚乱，并且还有越演越烈之势——既然有个打砸抢的大好理由，怎么能错过？

　　早上8时，一大群黑人和墨西哥人聚集在那4个军事基地门口闹事。为了平息洋大人的怒火，建康军区总司令林有德中将亲自下令各个基地将开枪士兵拖出基地大门当众枪毙。但抗议的黑人和墨西哥人似乎不满意，观赏完现场枪毙秀之后上演了比夜闯军事基地更加劲爆的戏码——聚众冲击军事基地！基地指挥官果断反应，第一时间锁死基地官兵的全部枪支使其无法开火，并严令禁止开枪，等待上级命令，免得影响外交大局。基地指挥官立即向上级请示，上级向上级的上级请示，但直到洋大人自行散场都没有明确命令。大人物们想把热山芋和黑锅丢给下面，但下面的人却不愿意接手。

　　上午8时28分，洋大人在军事重地里开完派对之后作鸟兽散。4个基地总共丢失了68支RPG和20枚单兵反坦克导弹，奇怪的是普通枪支没什么损失，洋大人似乎就是专门冲着反坦克武器来的。

　　上午9时13分，建康市伊玛目发表声明，宣布对于25日杀害六名穆斯林群众之事绝不善罢甘休，并且还号召华东地区乃至全国各地清真寺立即组织游行示威，抗议建康市政府的不义行为。九龙昨天在观赏砍头秀的时候见过这个市伊玛目，还清楚记得当时正有一只可疑的老鼠朝他那边窜过去——如果这家伙被SEERS控制了，九龙一点都不会奇怪。

　　上午9时56分，国台部开始对建康市区的台湾人进行紧急撤离。和以往一样的高规格待遇：用紧急征调的商务航班送到浦沪和杭州；临时安置点设在高档住宅区中（为了腾出足够的住宅，汉族平民住户全被轰走了）；从华东四省紧急征调的粮食、医药、物资，并确保每个台湾人都至少有1个佣人伺候。为了不给台胞添麻烦，台湾人在撤离前没有经过任何检疫，直接就能上飞机，说是要送到安置地点安顿完毕之后才能进行检查。

　　上午10时18分，正在北京访问的挪威总理兼下届欧盟主席以及（很有可能的）下届WIU（世界伊斯兰联盟）主席阿卜杜拉二世终于听说建康发生有人残忍杀害6名穆斯林群众还被官方包庇的事，并且他对此颇有微词。胡佛，尴尬吧！

　　上午10时42分，姑且不论挪威总理那边，响应建康市伊玛目的号召，建康、浦沪、青岛、天津、北京等10省28市发生穆斯林群众游行示威，要求将罔顾国法包庇罪犯的建康市长和市书委记斩首示众。按照查尼斯政府的一贯作风，那两个倒霉蛋的脑袋保不住了。九龙对他们深表同情。

　　上午11时48分，北京方面正式下令，建康军区第6集团军直属防化团全部投入新年行动，对麒麟镇垃圾场及周边半径3公里范围内地区——只限该地区，不是全市——正式实施并立即执行二级封锁令，范围内全部非授权交通工具强制停止并锁定，封锁区内居民禁止离开，必须接受隔离检疫，胆敢向外穿越警戒线者一律射杀，就算是洋大人和穆斯林也不客气。垃圾场周围半径1公里内为核心封锁区，封锁线外围300米内所有平民一律强制疏散。封锁线是单向的，能进不能出，方便官方人员干活。

　　中午12时，建康军区正式进入战备状态，实施六级生化危机应对程序。第6集团军直属防化团共4个防化营、1个机械化步兵营和1个空中支援营全部投入建康市。4个净化连和2个侦测连负责封锁和调查垃圾场及周边地区（红区）。因为建筑密集缺乏缺乏足够场地铺开，团直属机械化步兵营的大部分兵力集结在羊山公园待命。建康军区紧急征调了3000吨的二氧化氯和过氧化氢作为洗消剂，但这种东西对SEERS是否有用，是否够用，没人知道。反正九龙不信。

　　中午12时18分，查尼斯政府正在积极准备，争取最迟在28日上午之前将封锁范围扩大到整个建康城市带——包括建康、仪征、句容三个市。封锁范围内有超过2400万居民，要在封锁期间维持区域内的正常社会秩序，必须准备好至少能维持3天的粮食。这可不是马上就能办到的。而从整个华东地区征调粮食的行动出了点问题。协调上各种问题不断，还接连曝出多起虚报粮食库存的丑闻。官方预计要等到28日12到14时才能正式下达封锁令。嘛，无所谓了。

　　中午12时34分，各种优等民族特别是台湾人和穆斯林群众的反应出乎意料地强烈，尤其是广大穆斯林群众。宁夏省伊玛目兼宁夏军区总司令马哈茂德少将（顺便一提，这货的爹是十常委之一民宗部部长马黑三）突然高调宣布将采取一切必要手段对杀人凶手绳之以法。喂喂，江苏的事你个宁夏人搀和个什么劲啊!啊？想趁机搞事也要先看看情况！

　　中午12时56分，因为广大优等民族反响强烈，北京方面把刚拉出的屎又吃了回去——下令禁止射杀以台湾人、黑人、墨西哥人和穆斯林等优等民族，除非是垃圾场周围1平方公里内的核心封锁区（红区）。但要是对方强行穿越封锁线的话怎么办？没说。

　　下午13时52分，禁止射杀优等民族的命令被重新下达后，不到40分钟内发生上百起优等民族强行突破封锁线事件。除了不准开枪的命令，优等民族还让孕妇和儿童走在前排当肉盾。于是负责封锁的军队不敢阻拦，眼睁睁放他们走了，天知道这里面混着多少SEERS感染体。胡佛觉得脸面无光，于是亲自发话：“如判断情况确有必要，各单位可酌情开枪射击。”——这话和放屁没区别，一口巨大的黑锅已经准备好了，而下面的人也不是傻子。

　　下午14时33分，建康市区的党政军机关干部全部撤离——包括那个放话说要把市长和市书委记砍头的市伊玛目。和之前所有的疑似感染者检疫结果一样，完全正常，没有侦测到可疑分子，无感染迹象。不知为什么，这些撤出去的家伙都没被控制起来，并且只进行了简单的生化检疫程序，没有对其大脑进行任何fMRI和TCD之类的物理检查。

　　下午15时33分，建康军区第6集团军直属防化团的自行迫击炮连，以及第10装甲师的5个火箭炮连接到待命指令，准备接收并大量配备等离子弹头。最迟今天晚上，他们将用等离子炮弹和火箭弹对以麒麟镇垃圾场为中心，半径1公里的区域实施饱和炮击，不放过每一寸地面，将炮击区域变成一个玻璃大坑，面积超过3平方公里，深度至少4米，绝无任何生物可能幸存。

　　以上就是今天从凌晨到现在发生的主要事件。只要知道SEERS能感染和控制人类这事，现在的情况就很清楚了——SEERS感染了一些优等民族，四处搞事，从凌晨到现在一直没消停。

　　威斯克昨晚就把发现的特征分子样本上传给官方数据库，并且查尼斯政府从昨晚就已经在整个地区部署了大量生化检测设备，但直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发现。

　　

　　SEERS的感染风险早已通报给两国官方。但一直到现在都只是推测，没有任何证据，没有任何确诊案例，没有任何活体样本，没人见过活的SEERS感染体。按照威斯克的推测，被SEERS感染和控制的人类不但外表上没有任何异状，常规检测手段都很难发现。

　　根据威斯克的推测，SEERS目前传播感染的速度很慢，从感染到控制，再到继续感染其他人类，需要几个小时，远远不是几何级数，甚至连指数速度也不算太高。这就意味着它们必须优先找有特殊价值，或者查尼斯政府不敢轻举妄动的目标下手——而从今天凌晨到早上，一系列关于洋大人和穆斯林群众等优等民族的事件都没有消停。

　　虽然幺蛾子一堆，但九龙敢肯定，这些搞事的优等民族大爷里面真正被SEERS感染和控制的肯定只是极少数。绝大多数都是普通人：被煽动起来的，被怂恿起来的，被欺骗的，趁火打劫的，浑水摸鱼的——大家出于各自的原因和动机，纷纷趟入混水之中。这并不困难，查尼斯政府对优等民族的超国民待遇举世皆知，大家有恃无恐，有人带头鼓动一下就会有很多人同去同去，而查尼斯政府内部的各种势力也很有兴趣借题发挥。至于那些带头闹事的人里面是否有SEERS感染体，有多少，就不得而知了。这些感染体绝不会轻易被捉住的。

　　

　　关于“优等民族”必须说明一下：这只是查尼斯民间一个讽刺性俗称，泛指任何汉族平民之外的人类，并没有明文规定。根据查尼斯的不成文法，各种优等民族从高到低粗略可分为五个等级：贵族、洋大人、穆斯林群众（查尼斯国籍的穆斯林）、团吏（以公考等途径入仕的平民官僚，极少数还能爬上高位，但在真正的贵族眼里不过是牧羊犬一类的牲口）、非穆斯林少数民族（香港人为主）。和印度的种姓制度一样，同一等级的优等民族也细分成不同档次，比如第二级的洋大人中，台湾人、黑人（无论非洲纯种黑人还是北美巧克力人）和墨西哥人享有其他洋大人无法相比的VIP级待遇——只要不涉及政治因素或者招惹了哪个贵族，任何刑事罪都能不予追究，贩毒也好杀人也好，最多驱逐出境了事。理论上台湾人是查尼斯国民，但在事实上毫无疑问属于洋大人，毕竟两岸关系大于天。这种不成文制度在美国也一样，只是结构和成分稍有不同。

　　今天凌晨，有4个军事基地同时发生黑人和墨西哥人夜闯军事基地的奇异事件。不但闯入，还用锐器捅伤多名士兵，结果士兵不得不开枪，打死5人，全部都是未成年人，其中还有一个儿童。

　　夜闯军事基地？这种事情按道理应该当场打成筛子。但既然玩出这种戏码的是黑人和墨西哥人——还是青少年和儿童——就不好办了。不管出于任何原因，VIP级洋大人被打死，这可能会影响外交大局，影响民族复兴的宏伟大计，影响很多人的乌纱帽，这可如何是好？没人敢担责。只要发生这种事，除非有大人物发话，否则把那倒霉士兵处决以平洋大人之愤是标准处理方式。

　　有大人物发话了吗？

　　美国方面凌晨0时40分左右曾要求将那几个基地全面封锁，逮捕并控制全部人员，并对基地内部实施彻底的洗消和检疫程序。同时还要求国席家主胡佛亲自发话，允许士兵对优等民族中任何疑似感染体开枪射击——老家伙屁都没放一个。

　　于是，天亮之后当大批群情激奋的洋大人聚集在基地门口闹事的时候，基地方面把开枪士兵（其中一个还被刀捅伤了）拉出来当众枪毙。然后就像九龙已经知道的那样，洋大人并不解气，光天化日聚众冲击军事基地，要在军事基地开嘉年华庆祝新年。

　　洋大人（还是高贵的黑人和墨西哥人！）聚众冲击军事基地？

　　岂有此理！基地指挥官当机立断，在第一时间将士兵们的枪械全部锁定，使其无法开火。接着下令严禁动武，必须等待上级命令行事。

　　于是士兵们就只能一边看着洋大人在军事基地里打砸抢干瞪眼了。而等到洋大人闹够了自行离开，上级命令都没有下来。

　　顺便一提，就算基地指挥官没有被SEERS感染控制，这样做也并非不可能。相比打死洋大人，渎职罪算轻的。这种事有不少先例，比如新疆就曾发生过维吾尔人盗窃军车被当场击毙的事，为了民族团结大局，开枪士兵被判处死刑——后来改判无期，毕竟穆斯林群众还不能和洋大人相比。

　　洋大人在基地顺走了大量的RPG和单兵反坦克导弹，却没拿走更实用的枪械。所有军用轻型武器都拥有可遥控的锁定装置，能锁死击发装置使其无法使用。但要拆除锁定装置只要一把螺丝刀就能完成，无非就是看干这事的人怕不怕判无期或枪毙而已。这些洋大人以及幕后煽动的SEERS显然是不怕的。如果这是SEERS试图夺取反坦克武器，那它们现在得手了。

　　而洋大人在开嘉年华之余，混在里面的SEERS感染体肯定也会干点别的什么勾当。谁知道呢？说不定是想在军队内部传播感染，那样它们就有步兵战车、主战坦克和武装直升机这些重型武器可以使用了。

　　

　　事情就是这样。所有人都在鸡飞狗跳，SEERS自然也不会闲着。它们似乎正在改变策略，变得更加积极和高调。

　　这是种异常的举动。九龙怀疑这可能和北京那边的某种风向变化有关——偷偷进村打枪的不要，这才是SEERS的最佳策略。而既然它们搞出这么多动静，说不定就是从已知的各种情报中嗅出苗头不对，所以就算冒着进一步引起重视的风险也要有所动作。而这种风向在此之前没人察觉。

　　太棒了，九龙爱这调调，这才是恭贺新年的正确姿势。

　　

　　九龙能想象得出这几天莱昂纳德的样子，他现在一定焦头烂额了。可怜的莱昂纳德！

　　但他很快就会更加焦头烂额了，因为他曾要求九龙设法把伍德活着弄回美国，而九龙早在昨天晚上就已经决定毁约，杀掉伍德。反正劲弩已经在送货途中了不是？

　　威斯克的命令是在2小时内前往指定地点集合，但九龙决心在在此之前先去把伍德找出来杀掉，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虽然伍德的照片被SEERS修改的事在昨天下午就被发现了，但这事一直都没通报查尼斯方面。美国方面的命令仍然是发现伍德见之即杀，当然不希望他被查尼斯人先找到。华盛顿的大人物们一心想把伍德尽早杀掉，免得SEERS的技术落入查尼斯人手中。

　　既然杀掉伍德是雇主的命令，那就没办法咯。

　　抱歉了莱昂纳德，伍德今天死定了。

　　

　　就在这时莱昂纳德突然上线了。

　　“九龙，我跟你说个事，千万别回话。你一回话SEERS立马就会知道你在哪儿。”莱昂纳德说：“我猜你这会正要去干掉伍德，对不对？”

　　喂，你能猜到我会去杀伍德倒不奇怪，但我很好奇为什么你每次上线的时机都这么巧。九龙想。从23日到今天，每次都这样。你该不会是在老子的辅助AI里安装了什么能侦测思想的隐藏机关吧？

　　但随即他就知道这不可能。SRT使用的植入式辅助AI是来自微软公司的技术，要做手脚也必须通过盖茨才行。更何况现在必须禁止一切主动通讯，如果真有这种能侦测思想的装置，这会应该也已经关闭了，毕竟他们也不会希望炮灰们站到SEERS那边去。并且九龙也一直留意过，至少明面上他这里并没有发出任何主动信号。

　　“听好，伍德这人现在已经无足轻重，你想杀他的话请便，但是——”莱昂纳德继续道：“你能不能耐心点，等装备送到之后再去办这事？我知道你这家伙迫不及待想杀人，但你最好考虑清楚了：伍德藏身的那个贫民窟就在那个垃圾场北面紧挨着，SEERS的那个多细胞部分也在那儿，你现在就去杀伍德多半会遇到那家伙。没有外骨骼战斗服，你遇到SEERS就算不会被感染，至少也会死得很难看，非常非常难看。树皮装能阻挡一般的叮咬式侵入，但我敢说要是你遇到SEERS的那个多细胞部分，它们能做的可不只是叮咬那么简单。你要想清楚了，当心玩脱。完毕。”

　　说完莱昂纳德就下线了。

　　

　　等装备送到之后再去杀伍德？不-可-能！想都别想！

　　宰掉伍德这事得尽快，不能拖，一方面九龙怕迟则生变。装备送到手中还要几个小时，预定用等离子炮弹进行炮击基本也就是在同一时间。考虑到从长江沿岸赶回来所需要的时间，到和SEERS开打的时候伍德说不定就已经在炮击中被干掉了。那怎么行？那家伙可是要杀来祭旗的！

　　除此之外，在饱和炮击发动之前杀掉伍德也很有必要——必须在SEERS现身之前干掉伍德，让他死不瞑目。

　　伍德那家伙为什么到现在都不去投奔查尼斯政府？为什么他会躲进那个贫民窟，而那个贫民窟就在SEERS所在的垃圾场隔壁？答案很明显：伍德那家伙是想站在第一排，亲眼看看自己的成果会变成怎样了不起的强大怪物。伍德现在肯定已经想通了，SEERS的进化比卖给查尼斯政府更有意义。

　　对于伍德的动机，九龙是这么揣测的。事实可能和这个推测相距甚远，但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伍德一定非常想看到SEERS进化到了怎样的程度，就像父母渴望看到孩子长大成人出人头地一样。这就很有必要在SEERS现身之前把他干掉。至死都不能再见到SEERS，对于伍德来说没有比这更凄惨的死法了。

　　至于会遭遇SEERS这种事，九龙求之不得。目前SEERS的主要危险之处就是能感染和控制其他人类，本身并没有什么战斗力。根据威斯克的推测，SEERS潜伏在那个垃圾场及周边地区的多细胞部分只有10到50千克的质量，最多也就是个人类儿童的尺寸。对付这个阶段的SEERS，使用装备反物质动力和武器的外骨骼战斗服“劲弩”怎么想都不公平——所谓战斗这种事就是要有来有回才有乐趣，现在手头上这些装备刚刚好。

　　当然，与SEERS遭遇并爆发战斗，最后死的肯定是自己，但那又怎么样呢？九龙相信SEERS一定能给自己一个有创意的死法。

　　抱歉了莱昂纳德，虽然你那么好心特意来提醒，但老子不买账。

　　

　　但就在这时莱昂纳德突然又上线了：“九龙，如果你真的执意要先去干掉伍德的话，我也没办法拦你，你自己小心。完毕。”

　　紧接着威斯克也上线了：“九龙，如果你死了，或者被SEERS感染，就由我来使用‘劲弩’。完毕。”

　　然后他们同时下线。

　　

　　见鬼了。你们这些家伙是不是24小时监视老子的大脑啊！啊？世界上莫非真有什么能远距离侦测思维的超能力？

　　这时莱昂纳德第三次上线：“别纠结这个，我们只是猜你现在大概在想什么，就这样。完毕。”冒个泡之后他立即再次下线。

　　对此九龙的感想是：I服了YOU!

　　尤其是你，莱昂纳德，我之前小看你了。

　　

　　时间紧迫，于是九龙吃完饭之后立即行动，离开藏身的住宅区，朝那个被封锁的垃圾场走去。这里距离那个垃圾场步行只有二十多分钟的路程，为的就是能尽快潜入封锁区把伍德找出来杀掉。

　　当他来到街上时，刺骨的寒风令九龙神清气爽。铅灰色的天空阴云密布，根据天气预报，前两天短暂的晴朗已经结束，一波寒潮已经来临，接下来是持续至少一周的阴雨天气，过几天还有雨夹雪。

　　今天天气不错，是个杀人的好日子。

　　那么，就按照计划，去杀掉伍德吧。

　　GO!

　　

　　这一带已经进入交通封锁状态，所有非授权车辆一律遥控锁死无法行驶，无论公交、出租车还是货运车辆都被只能就近停靠在停车场或干脆停在路边，公路上只有军车才能行驶。封锁区域外围用一片铁丝网堵住，每个路口都安设有哨卡和JBSDS，军人们站在临时搭建的交通岛上监视人群，装备火焰喷射器的邮筒在街道上巡逻，空中时不时有军绿色的直升机掠过，机翼下方安装着LR-BSDS吊舱，用于在大范围内侦测可疑分子。但目前看来似乎没什么发现。

　　他把随身携带的4个浮游侦察器丢上天空，让其悬停在15米高的空中并始终保持距离，记录沿途看到的一切，只要一上线就能立即将看到的一切整合入九龙的脑内地图中。这些任务是九龙用数据线手动输入的，不用担心提前暴露位置。他身上穿的树皮装是全封闭式生化防护服，为了隐秘行动，树皮装的面部部分是一种成本高昂，厚度只有50微米的高分子透明薄膜，虽然能完全阻挡大多数种类的生物感染，但看起来和真正的皮肤无异，只要他别拉开外套的兜帽和张嘴说话，别人很难看出他穿着足以对付六级生化危机的最高级生化防护服。

　　虽然军队的封锁令导致气氛紧张，但秩序还是维持得很好，街道上人山人海但却没有骚乱。建康城市带是华东地区人口高度密集区之一，5000多平方公里内聚集了超过2000万人口，而被封锁的江宁区-麒麟镇是其中人口密度最高的区域之一。一旦封锁，粮食储备最多只够居民吃两天，这还不包括封锁期间必定爆发的哄抢行为带来的加速消耗和浪费。因此军队承诺封锁只会持续24小时。

　　按道理，这种时候最重要的就是确保没有哄抢行为，免得有人效仿进而演变成全面的骚乱，但大街上时不时能看到有黑皮和棕皮的洋大人忙着从店铺里搬东西。大家脸上喜气洋洋，一片新年将至的欢乐气氛。

　　建康市区的黑人骚乱早在25日就开始了，因为九龙在搜索伍德时随手杀了两个黑人。而今天早上又传出了查尼斯军队射杀（夜闯军营的）黑人和墨西哥人儿童事件，大家很有干劲。虽然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但洋大人知道查尼斯政府的做派，只要他们不试图离开封锁区域，军人就不会干预。

　　九龙观察了一下人群的行动，虽然空气紧张，但抢劫行为只限贵重商品，没发现有哄抢粮食的迹象——这表明人们并不认为封锁会持续很久，以及随之而来的粮食短缺。查尼斯政府在信息管制这方面的效率还是很高的。

　　和美国一样，这种情况下黄皮走在街上很危险，但九龙不怕。和以往任何时候一样，人们一看见九龙靠近就会立即神色僵硬，自动离得远远的。虽然九龙不想在这当口节外生枝，但还是有点小失望。为什么总是没人跟他找茬呢？前几天倒是遇到几个比较有种的黑人，但真正的原因九龙估计他们没来得及看清自己英俊威猛的面容就上前找茬。谁知道呢？世界上充满了各种没道理的事。

　　

　　话说回来，虽然洋大人们闹得很欢，但大家对于此时紧张的空气还是很有自觉的，没人去找军人的麻烦。并且越是靠近红区，那个被封锁的垃圾场，周围的人就越低调。九龙还没走过三个街区就基本看不见路人了，各种军车和临时设施已经把街道塞得水泄不通，满大街都是指挥车，生化侦测车，洗消车，喷火车，燃料补给车，物资运输车，防化型人员运输车，隔离帐篷，附近合用的高层建筑也被征调作为观察哨——要把防化团的全部兵力塞进这种建筑密集人口稠密的城区非常麻烦。

　　九龙随时都在留意军方的最新动态。根据新年行动的官方通讯显示，预定的饱和炮击主要由第10装甲师的5个火箭炮连负责。5个火箭炮连远远地部署在120公里外的泰州、靖江、常州、溧阳和宜昌。第6集团军直属防化团团直属机械化步兵营自行迫击炮连部署在羊山公园待命，他们拥有自己的等离子炮弹，负责对付可能出现的机动目标。附近还有一个机械化步兵连协同。

　　情报中并没有提到炮击的确切时间。但是要用等离子武器制造一个面积超过3平方公里深度至少4米的玻璃大坑，这需要的弹药可不是小数目，各种规格的等离子弹头至少要8000发。等离子弹头非常昂贵，建康军区的储备绝对不够用，必须从外地空运过来补足。考虑到运输、列装和部署到最佳位置所需要的时间，以及北京方面希望能在采集到SEERS活体样本之前尽量拖延的因素，九龙估计对实施饱和炮击的具体时间应该是定在18时30到19时之间。

　　

　　既然要对这么大的范围实施饱和炮击，自然要看好封锁线，免得炮击时里面有什么危险的东西跑出来。

　　当九龙来到垃圾场外围，看到军队已经竖起一圈防暴路障，将垃圾场连同周围的那片贫民窟团团围成一个半径1公里的粗略圆环。他的辅助AI从附近的开放数据库中读取了相关信息： 4米高的挡板上接通了3000伏高压电，一般人绝对无法攀越。主要道路的路口留有几个缺口，安装有双层栏杆门，供官方人员进出。每个缺口后面都有一台全副武装的河蟹和两个邮筒把守。当九龙看到这些武器时，他的辅助AI自动读取出了它们的装备信息：这些AS隶属防化团第1营净化连，河蟹装备25毫米自动炮、火焰喷射器、7.62毫米快速反应机枪，JBSDS、大型红外传感器和毫米波雷达。邮筒则装备了5.8毫米自动步枪、12.7毫米机枪和火焰喷射器。

　　作为新年行动的官方人员，这一带的兵力情报对九龙来说一览无余，并且因为是被动接收，不用担心被SEERS定位。负责看守封锁线的是建康军区第6集团军直属防化团的4个净化连和2个侦测连，防化团直属机械化步兵营的2个机步连分别在垃圾场西南和东南2公里处待命。以垃圾场为中心，半径3公里内的各类战斗单位总共有90步兵班，26河蟹，180邮筒，12喷火车，18步兵战车，6自行防空炮，8防化侦测车。附近的高层建筑上每隔100米就安装了一台大型毫米波雷达和热感应-追踪系统，通向封锁线内的水管和输电线路已经全部封死，地下埋设了振动传感器，任何比老鼠大的生物都休想逃脱。此外隶属防化团无人机连的48架无人机正密切监视着整个江宁区和麒麟镇一带，可为驻扎在羊山公园待命，装备等离子弹和铝热弹的自行迫击炮连提供制导。麒麟镇一带建筑密集，没办法同时投入太多兵力，因此防化团的大部分兵力都集结在建康理工学院、紫金山和羊山公园一带待命。

　　从昨晚到现在发生了太多试图穿越警戒线事件，因此防化团在路障后加设了感应机枪塔，会主动射杀任何进入警戒线30米范围内，试图朝警戒线方向移动的非授权单位，而不是单纯等对方穿越警戒线才开枪。负责警戒的全部都是AI，免得试图穿越的人心存侥幸抱有“士兵说不定不会开枪”的幻想。

　　昨晚防化团就已经接到了感染警报，虽然到现在都没有任何返现更没有找到任何样本和证据，但还是必须考虑最坏的情况，实施了6级生化危机应对程序。除此之外，通向贫民窟的每个主要路口都停靠了一辆喷火车，装备重型火焰喷射器，防止贫民窟里的人群失控向外冲——根据官方估算，从昨天傍晚到现在有接近12万人被堵在这个贫民窟里，到现在都没有输入任何粮食，还停水停电一晚上，很容易就会炸锅。要是人群失控向外冲，机枪未必阻挡得了，必须上火焰喷射器，更何况封锁线内还躲着个据说正不断进化的怪物。

　　有件事情九龙很在意：这一带无死角部署了各种最先进的生化传感装置，JBSDS和移动式JBPDS无处不在，装备LR-BSDS吊舱的直升机在上空巡逻，但这只限地面——地下没有。12条地铁线，无以计数的地下光缆、输电线路、水管、下水道——全部都没有安装任何生化传感器。官方知道有必要在地下也部署生化传感装置，但不够用，光是封锁红区就占用了大半器材。把全国的生化传感器调拨过来时间来不及。于是这些地下设施根本没有封锁。地铁只是单纯停运，地铁线路、水管和下水道仍在使用，根本没有堵上。一旦切断水电供应封锁区会在3小时内炸锅，一旦这些高度密集并且情绪紧张的人群爆发骚乱就麻烦了。

　　如果SEERS想在红区封锁线之外通过地下管线玩花样，他们绝不会知道。

　　

　　封锁线附近的平民已经疏散，剩下的只有全副武装，身穿防化服的军人——身穿便服的九龙就这样光明正大地朝他们走了过去。

　　作为艾佐斯公司5位执行董事之一，九龙拥有世界上最先进的植入式辅助AI，能毫不费力地破解和侵入大多数低安保级别的军事系统。而作为皇亲国戚，他在查尼斯军队系统中拥有上百个最高级的后门授权码。早在前天晚上，他就已经在新年行动的官方人员名单库中伪造了合法的假身份和识别码。现在九龙的新身份是国家安全局的高级特工，身份保密，任务保密，拥有最高级别的行动权限，官阶高到足以把任何连级军官一脚踩死。

　　无须九龙废话，周围的士兵们在看到他时就已经读取到了九龙的（伪造）身份。当九龙走过，士兵们纷纷立正敬礼放行。没人和他搭腔，区区小兵没资格和国安局高级特工说话。

　　于是九龙就这样大摇大摆不受阻拦地进入了封锁区，开始搜索他的猎物。

　　当然他自己也会成为SEERS的猎物。谁知道呢？希望能遇上。

　　

　　这个位于垃圾场北面的贫民窟面积约22万平方米，一条从省际高速公路分出来，直通垃圾场的沥青马路将贫民窟分成东西两半，其中面积较小的西面靠近垃圾场有一片废弃厂房，因为某些原因没能建立房屋而变成了杂草丛生的荒地和废墟。而在面积较大的东面，和所有贫民窟一样，建筑极其密集，其中只有六条勉强可称为主路的曲折道路，最大宽度不足6米，其中四条为东西走向。而在贫民窟东面还有个下等居民区，南面400米是拾荒者居住的棚户区和发现SEERS的垃圾场。

　　垃圾场南面是一个处理厂和垃圾回收站，东南和西南各有一条泥土道路可供垃圾车进出。两个整编机械化步兵连就驻扎在那里待命，如果封锁区出现了什么净化连对付不了的东西，马上就能开始干活。

　　九龙把战术墨镜设定为透明模式，启动便于阴暗环境活动的红外光谱视觉，又把分子探测器的灵敏度开到最大，走进东面那片较大的区域。除了九龙自己的浮游侦察器，红区上空的12架无人机也是他的耳目，虽然既不像浮游侦察器那么灵活也没有听觉和嗅觉，但视野更开阔，也比卫星摄像更清晰。

　　九龙他昨天就已经下载了这个贫民窟的官方地图，再结合卫星照片、昨天在直升机上记录的俯瞰照片以及无人机监视画面加以修正和定位，他很快就熟悉了这里的地形。九龙在这种环境中执行任务是家常便饭，这里的复杂地形对他来说无非就是个塞满电线、招牌、垃圾、脚手架和人肉的水泥迷宫而已，他见得多了。这种环境有个绰号叫罐焖肉乐园，空间狭窄，人口密集，使用温压弹燃烧弹之类的武器会非常爽。

　　分子传感器立即从空气中嗅到了伍德的气味，但已经无法确认距离和方位。但很正常，九龙决心把这个贫民窟仔仔细细地犁一遍，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谁知道呢？这种贫民窟里普遍民风淳朴，任何看起来好欺负的生面孔都会激发居民找茬和抢劫的冲动。要是伍德被什么人干掉了也不奇怪。

　　不过九龙觉得伍德活着的可能很大。没有理由，但九龙的直觉一向很准。

　　现在是16时25分。虽然2小时内集结的命令基本不能执行了。

　　

　　因为电源被切断，整个贫民窟变成了个超大号鬼屋，而被黑暗赶出室内的密集人群拥挤在建筑之间的狭窄通道中，如同鬼魅。唯一的光源就是路边屋内的烛火。虽不能说是漆黑一片，但也是极其阴暗。九龙穿行在建筑之间阴暗狭窄的小道上，他的战术墨镜具有基本的红外视觉和微光视觉功能，缺乏光源并不会妨碍他的视觉。这里的居民大多都是在北面的重工业区干活，被封锁后无法离开。所幸这种阴暗的环境，九龙走在人群中并不会像大街上那样引起周围人的本能警觉。

　　不需要辅助AI帮忙，九龙只看了一眼贫民窟的平面地图就制订出了全面搜索的最短路线。他的眼睛和他的辅助AI搜索着沿途看到的每一张面孔，分子探测器和浮游侦察器也在四处嗅探，还通过被动模式读取查尼斯军队的军用数据链，通过悬停在贫民窟上空的查尼斯军方无人机作为耳目。

　　大半个小时过去了，他把沿途各个主要通道走了个遍，没有任何发现。

　　

　　伍德的气味很明显，但全都被密集的路人沾染并传播到各处，再加上昨晚下过一场雨，被风和雨水大大冲散了，无法追踪位置。

　　数据的洪流在九龙的视网膜上掠过，将附近的一切可用信息汇总呈现。这个贫民窟中并非只有九龙一个猎人。从昨晚封锁线建立开始，查尼斯军队也没闲着。2个侦测连已经分批进入贫民窟执行特殊人物。这些身穿重型生化防护服的士兵每班2组，携带生化质谱仪，带领装备JBPDS的邮筒，在贫民窟仔细搜索，期望能够找到SEERS的样本，至少要找到残留分子和气溶胶，任何发现都可能派上用场。

　　和九龙一样，他们什么都没发现。别说SEERS的活体样本和感染体，连昨天威斯克提供的分子样本也没有侦测到。

　　昨天威斯克从找到的不明物体和被感染的老鼠身上发现的特殊分子早已分发给投入行动中的每一台生化检测设备，但到现在为止什么也没发现。完全没有。这里面绝对大有问题。

　　而另一方面，SEERS确确实实就在这里，就在这3平方公里范围内，近在咫尺，说不定现在正看着他。

　　这让九龙又回想起了24日的情况。妈的，真让人不爽。

　　

　　这时威斯克又一次及时上线了：“九龙，如果你死了或被SEERS感染，就由我来使用‘劲弩’。完毕。”

　　这话他之前说过，现在一字不差地重复了一遍。

　　九龙知道威斯克这话是说给SEERS听的，从一开始就是。现在SEERS肯定正监听一切无线电通讯。威斯克这话是要传达这样一个意思：“尽管干掉或感染那家伙吧，到时候无非是一个更厉害的指挥官亲自下场而已，不用客气，有种试试？”

　　这是个保险符，能减少SEERS采取直接行动的可能。并且这信号是威斯克主动发出，九龙被动接收的，如果SEERS还没发现九龙，也不会暴露九龙的位置。

　　九龙对于遭遇SEERS挺期待的。当然他肯定会给干掉，但在被干掉之前，他会努力让SEERS身上少块肉，这样威斯克他们干活的时候会轻松许多。

　　九龙决定继续搜索到17时30分，无论是否找到伍德，到时候就离开。

　　等他拿到劲弩，直接第一时间把伍德连同这一带整个轰成平地，要抢在查尼斯军队发动饱和炮击之前。

　　

　　不过话说回来，SEERS就在附近，这毫无疑问。但并没有任何存在的迹象。自从新年行动开始以来，SEERS就像空气一样，无处不在，触手可及，但却又始终不见踪影，完全没有任何具象之形。

　　九龙一边走，一边留意周围的人群。据推测两个多月前的官方数据，这个2万多平方米的封锁区域里有大约12万人。不知道里面有多少感染者？里面有感染者的话，是否已经看到九龙了呢？不知道。据说被SEERS感染控制的人类没有任何异状，现在看来不但从外观上无法分辨，连一般的生化探测装置都无法察觉。

　　SEERS当然在这里。既然假定SEERS正在监听无线电通讯，那它们肯定已经知道查尼斯政府即将动用等离子炮弹洗地，接下来自然会积极行动试图脱身，如果真有个相当于研发中心的多细胞部分，那它们一定正在准备脱身的事。

　　能碰上这家伙吗？这需要点运气，但很有可能。昨晚九龙一口气杀了38个孕妇和41个婴儿，附带值班医生护士清洁工等几十人，这桩大善事会给他带来巨量的运气，正好发挥作用。善恶有报，老天一定会眷顾他的。

　　拜寒冷的天气所赐，九龙衣着厚实，从外面根本看不出身上全副武装。除了之前追捕伍德时用到的分子探测器和4个浮游侦察器，他身上还有一把带消音器的微型冲锋枪，6个弹匣（混装内爆弹和爆燃弹，人类大小的生物一发即可解决），一把带消音器的特制手枪，3个破片手雷，3个震撼手雷，2个铝热手雷，此外还有1个4000万伏高压电棒作为最后的格斗武器。此外他身上的树皮装拥有很强的防御力，虽然主要用于防御生化感染，但足以抵挡一般的切割和穿刺攻击。寒碜了点，但对付目前阶段的SEERS应该够用，至少能战上几个回合。

　　劲弩还没有送到，但九龙并不在意，他很期待和SEERS来一场肉搏战——毕竟目前的SEERS也不强大，装备劲弩和它们开片有点不公平。凭手头上这点装备，就算不能干掉SEERS，起码也能在被干掉之前摸清它们的战斗路数。要评估自己的敌人，没有比观察它们如何战斗更有效的方法了，这样其他人在干活的时候会更加方便。

　　九龙相信，要是有幸遭遇SEERS，一定会有一场精彩刺激的战斗，以及一个很有创意的死法。

　　

　　但是这并没有发生。九龙把贫民窟的东半部分犁了个遍，又在西面较小部分搜索了一圈。没有发现伍德，没有遭遇SEERS感染体，一无所获。九龙本以为会遭遇毫无征兆的突然袭击，但一直到现在都什么也没发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现在已经是17时22分。

　　这时他的辅助AI突然接到一个来自查尼斯军方的加密通讯：“所有封锁区内人员停止搜索，撤离至安全距离。18时35分准时进行炮击。”

　　嗯哼。18时35分。

　　九龙稍微估算了一下，4个火箭炮连，至少8000发等离子炮弹，考虑到调拨、运输和配备这么多弹药的时间，以及控制炮击时火力持续性和密度的需要，18时35分发动洗地性饱和炮击的话，那就表示如果有什么突发事件， 4个火箭炮连最早18时10分到15分就能发动第一波攻击，无非就是要波及附近友军而已。

　　看来这次是赶不上了。九龙大失所望。他特意放弃执行命令，跑过来想把伍德找出来杀掉，结果什么也没找着。

　　扫兴！真扫兴！

　　但是当九龙返回那条纵贯贫民窟的沥青马路时，他眼前突然一亮——发现目标！

　　直线距离64米，伍德朝路口这边走来。

　　果然，当然，显然，九龙的好运气终于在最后一刻发挥作用了。感谢老天，这就叫善有善报，昨天杀的几十个婴儿和孕妇果然被老天爷看在眼里了。

　　

　　自从新年行动开始以来，九龙还是头一次亲眼看到伍德。那家伙身上穿着件脏兮兮的大衣，满面胡茬，神情憔悴两眼乌青，看起来似乎是大病了一场，还给人揍了一顿。他手里拎着个购物袋，正朝封锁线这边走来。九龙大喜过望。

　　嘿，伙计，你好，初次见面，这下可算是找到你了。

　　九龙立即朝伍德那边走去。事不宜迟，现在看守封锁线的感应机枪、邮筒和河蟹已经进入主动攻击模式，不仅仅是射杀已经穿越封锁线的人，更会主动射杀封锁线之前30米内任何试图朝封锁线方向移动的非认证目标——要是不趁早拦住伍德，他就会被感应机枪打成蜂窝，九龙就不能亲手宰掉他了。

　　但几乎就在九龙朝他走去的同一时间，伍德突然猛地停下了。他神情大变，双目圆瞪，死盯着九龙，满脸恐惧地站在那里，活像一只发现捕食者的食草动物。

　　切！又是这样！

　　每次都这样。九龙并不擅长从正面悄悄接近猎物。无论怎么伪装，只要九龙一出现在目标的视野，他们立刻就会进入全面戒备状态。九龙的头顶似乎树了块牌子，上面写着“危险人物，生人勿近”——难道英俊也是罪过？

　　

　　既然被发现了，九龙索性朝伍德挥了挥手。你好，伙计，初次见面，我是来杀你的，准备好受死了吗？

　　作为回应，伍德掉头就走，朝南面垃圾场的方向快步走去。

　　真是的，于是九龙只能跟了上去。有一瞬间九龙想把伍德一枪干掉拉倒，但这太便宜他了，而且这里距离重兵把守的路口太近，不是个动手的好地方。

　　有点拿不定注意，九龙跟着伍德，不紧不慢地保持距离。伍德头也不回地朝南面的垃圾场快步走去，但并没有试图躲进贫民窟那如同迷宫般的道路和小巷中。

　　从伍德的动作中九龙可以察觉到慌乱和恐惧，但没有任何反跟踪策略，只是在恐惧驱使下本能地试图远离危险。没经验的平民面对危险时的常见反应。

　　当然就算伍德想躲进附近的贫民窟里也没用。九龙的分子探测器已经锁定了伍德沿途留下的气味。并且九龙擅长在任何环境中追踪猎物，无论是丛林、沙漠还是城市。就算世界顶尖的专业人士也极少能逃脱九龙的追捕，更何况一个毫无战斗力的平民。

　　当伍德走到距离垃圾场不到50米的距离时，他突然站住，猛地转过身来盯着九龙。

　　九龙有点烦了。喂，伙计，你打算逃到什么时候？该领死了知道不？

　　不过看来伍德是知道的。他恐惧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九龙继续走近。虽然有句话叫兔子急了会咬人，但是人类的话，特别是这种出身下层却又不是底层的下等人，在走投无路时大多只是像屠宰场里的猪一样束手待毙而不是亡命反扑。这就是所谓的小市民阶级，主人想吃肉的时候优先宰杀的就是这种有肉又驯顺的家畜。

　　没多少时间了。九龙决定赶紧完事，把伍德一枪干掉，然后立即离开。

　　

　　就在九龙准备掏枪的时候，他突然猛地停住脚步，每一根神经都紧绷起来：

　　他看到一个东西，出现在伍德身后。

　　那东西从旁边那片拾荒者居住的破烂小屋的某个角落里爬了出来，停顿了一两秒钟，然后飞快地朝伍德爬去。

　　而且还在说话！不但说话，还相当大声，根本不怕引起周围人的注意。九龙立即启动了耳中的声波定向增幅和过滤系统，虽然直线距离超过50米，但仍能听见那生物在说什么：

　　“伍德……伍德先……生……先生！”

　　伍德看起来被吓了一跳，转身望去，但没有逃跑的意思。很正常，九龙就在他后面呢。

　　“先生，伍德先生！”

　　那生物一边叫着，一边迅速朝伍德爬去。

　　

　　九龙心中毫无波澜，一片平静。几乎是反射性地，他启动了视听信号传送模式，将看到、听到的一切发送出去，发送给威斯克和另外19个炮灰。现在没必要担心暴露位置的事了。

　　想都不用想，那东西的身份是明摆着的。九龙终于见到了自己一生中遇到的最后、最强的对手——SEERS。

　　不是SEERS还能是什么？难道还有别的可能？

　　但是……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

　　

　　

　　那是个什么东西？

　　伍德眼看着那东西一边尖叫一边飞快地朝自己爬过来，一动不敢动。

　　他看了一眼身后——那家伙停止了逼近，远远站在那里。眼前这情况似乎也让那人不知所措。但他仍然保持掏枪姿势，显然随时准备开火的。

　　前狼后虎，这就是伍德当下的情况。

　　

　　“伍……伍德德先生！SEERS……SEERS在这里，这里！”

　　当那东西冲到伍德面前时，一股垃圾场特有的恶臭扑鼻而来。伍德本能地后退了一步，干呕了一声。他捂住鼻子，想夺路而逃，但眼睛根本无法从那东西身上移开。一半因为恐惧，一半因为好奇。

　　而那东西……那生物也同样目不转睛地盯着伍德，一言不发。它的眼睛是暗红色的，几乎没有眼白。

　　那生物奇怪的外形、扑鼻的恶臭以及刚才的大喊大叫引来周围人群的无数目光，但它似乎一点都不在乎。

　　无需多言，伍德知道眼前的生物是什么。

　　SEERS。

　　不然还能是什么？它都光明正大地叫出来了。

　　但不知为何，伍德心里总有一种强烈的异样感。什么地方不对劲，但又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对劲。

　　

　　在蒙蒙细雨之中，伍德和那个疑似SEERS的生物互相对瞪了至少10秒钟，一言不发。

　　那生物看起来像是一只驼背的猴子或黑猩猩，畸形，扭曲，矮小，散发着恶臭，肮脏到极点。似乎不能直立行走，两条明显短小的后肢以一种奇怪的角度向外侧弯折，拖在身后，靠比例失调的前肢爬行。它的后背很不规则地高高隆起，身上裹着一堆肮脏得看不出颜色的破布，头上是一团同样肮脏，纠结成块的蓬乱毛发。

　　在那团枯草般的毛发下，是一张人脸——完全扁平，几乎没有鼻梁，满是皱纹和疤痕，灰褐色的人脸。那张脸上好像覆盖着一张渔网，满是异常突出，像棋盘一样纵横交错的网格状静脉，时不时还有几只虫子堂而皇之地爬过。

　　那生物的眼睛一片暗红色，几乎无法分辨角膜和眼白，表面闪烁着某种类似油脂或宝石的奇异光泽。那双眼睛似乎有某种魔力，伍德根本无法，也不敢把视线移开。最令他不安的是，这双眼睛越看越像是人类的眼睛。并非眼睛本身的形状，而是其他什么特征，但又说不出来。

　　这就是SEERS现在的形态？

　　应该就是了，没别的可能。

　　但不知为什么，伍德有种奇怪的感觉，让他始终不敢肯定，那生物就是SEERS。

　　

　　“噶，嘎。”那生物盯着伍德，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

　　伍德想说点什么，但嘴巴动了几下，一个字都说不出。该说什么？下午好？吃了吗？今天天气真不错？

　　那生物咧开嘴，露出一个像是在笑的表情。它的两排牙齿寒光闪闪，整齐得像被修剪过一样。

　　虽然没根据，伍德觉得那好像确实是在笑。

　　“噶，嘿，嘿嘿，先生好，你好。”那生物又说话了。伍德注意到它嘴里原本应该是舌头的地方似乎有什么东西。

　　 “……你好。”伍德木呆呆地答应道。

　　对方歪了歪头，眨了眨眼，不说话，目不转睛地打量伍德，那架势好像是想数清他脸上有几根汗毛。

　　接着它的整个脸突然皱成了核桃，皱着眉，嘟着嘴，但又不像发怒或者有敌意的样子。

　　不知对方在打什么主意，伍德觉得还是赶紧说点什么为妙：“那个，我说，你不要叫我先生，叫我伍德，伍德。”

　　那生物反应很快。它用力点了点头，生硬地说：“伍德，你好，SEERS在这里。”

　　“我看到了。”伍德说。除了轱辘话之外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时他注意到无数细小的虫子在对方身上那堆破布里爬来爬去。

　　 “嘿嘿。”疑似SEERS的生物继续盯了他一会，再次发出奇怪的声音。皱成一团的脸舒展开来。

　　肯定了，那确实是在笑，看到伍德好像让它很高兴。

　　高兴？高兴什么？为什么高兴？发现了储备粮吗？

　　

　　对于眼前的情况伍德一片懵逼。但那种异样感愈发强烈了。有什么地方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这家伙会说话，但听起来非常古怪，生硬别扭，不像口语——尤其是，不像SEERS。

　　伍德之前和SEERS交谈过很多次，SEERS说话虽然也是不太自然，但绝不是这种调调，更没有用过“伍德先生”这种别扭的敬语。SEERS通常怎么叫他的？“嗨，哥们”——非常口语化。

　　“嗨，哥们。”那生物突然说。你丫的会读心术吗？

　　不，这不像是SEERS。更像是另一个什么东西在说话。

　　问题是，如果这不是SEERS，又会是什么呢？

　　

　　扑鼻的恶臭早已被抛之脑后，伍德盯着眼前这个似乎是SEERS的生物，拼命驱动近乎锈死的大脑，试图分析眼前这生物到底是什么。

　　SEERS不大可能在3天内长到这么大，不大可能有这么多这么明显的人类特征——SEERS寄生在人类体内的结果？人体组织变异？

　　很有可能！不，应该说是一目了然。

　　如果这生物是SEERS寄生在人类身上的产物，那意味着什么？

　　伍德想起了之前看到的某种可怕事物，以及小巷里那些六级生化危机应对程序的标志，这暗示了更进一步的可能性：被SEERS感染的家伙真的只有眼前这一个吗？

　　不太可能！肯定有更多。

　　再仔细想想，SEERS不大可能特意找自己打招呼叙旧来的。这家伙一定有什么目的！

　　伍德突然打了个寒战。

　　但是现在该怎么办？逃跑吗？

　　后面还有个家伙正等着宰他呢。

　　

　　就在这时，那个疑似SEERS的生物突然站立起来，飞快地绕到伍德背后。

　　没有任何准备动作，毫无征兆，快如闪电，无声无息。在那一瞬间，伍德感觉那生物突然从眼前凭空消失了。他愣在那里，用了至少两秒钟后才反应过来。

　　原来这家伙能直立行走？

　　

　　之前伍德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那生物身上，当他转过身来时，看到身后那个可怕的家伙仍然站在50米开外，像木桩一样一动不动。他一只手伸进衣襟，保持着掏枪的姿势。

　　而那个疑似SEERS的生物，现在正挡在伍德和那家伙之间。

　　它直立着站在伍德面前，头顶刚刚够到伍德胸口，原先呈90度角向外弯折的腿已经变成人类的形态，双臂低垂，弓腰驼背，无论个头、体型还是动作都像是一只黑猩猩——有佝偻症的黑猩猩。接着伍德注意到，虽然体型瘦小，但也和黑猩猩一样，浑身肌肉。

　　不，比黑猩猩强壮得多。它身上堆满了肌肉，隔着那堆勉强算是衣服的破布都能看出来——块垒突出，异常发达，像健美运动员一样。除了肌肉还有其他东西在破布下蠕动，但又绝非那些在它身上爬来爬去的虫子。

　　这时又有几只苍蝇无声无息地从它身上那堆破布里飞了出来——等等，冬天室外怎么会有这么多苍蝇？而且飞的时候还一点声音都没有？

　　那生物背对着远处那个不怀好意的家伙，从头到尾没有看对方一眼，但伍德敢肯定它从一开始就察觉到那人了，还有他随时准备掏出的枪。

　　“你走，我对付他。”它说。它身上什么地方开始发出某种类似口哨的声音，像是堵塞的鼻子在用力呼吸，又像是漏气的风箱。

　　

　　对眼前的情况仍然一头雾水，但伍德抬头看了看远处那家伙，又看了看这个疑似SEERS的生物。这是想掩护自己逃走？

　　那生物伸出一只手，用粗大的手指朝旁边一条黑黝黝的小巷一指：“去那里，只管跑，躲起来。我对付他。”

　　它的手掌厚实得离谱，在膨大突出的掌骨之间，是三条深深的伤痕或者沟槽。

　　伍德又看了远处那家伙一眼，对方仍然一动不动，保持掏枪姿势。

　　“躲去，只管跑。但是，但是千万不要，千万不要接近封锁线30米内。”那生物说：“看守封锁线的军队会主动射杀任何试图向外移动的目标。”

　　看着伍德懵头懵脑的表情，那生物突然猛地一把抓住伍德的肩膀：“千万不要接近封锁线30米内，会被立即射杀，明白了吗？”

　　伍德差点吓得跌倒。他赶紧点头：“明白了，不要靠近警戒线30米内，会被射杀。明白了。”

　　“军队会杀了你，军队已经接到命令，发现你就立即杀了你。千万别和他们说话，千万别和他们靠近。”它抓住伍德的肩膀摇晃起来：“明白了吗？明白了吗？”

　　“明白了明白了。” 伍德答应。那生物的力气大得可怕，伍德觉得要是不回答的话，它肯定把自己的肩膀像饼干一样捏碎。并且他感觉对方掌心似乎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你快跑，躲起来，我对付他，然后我会去找你。”那生物显然在以伍德感觉得到的速度熟练语法：“我们一起逃。我带你逃出去。”

　　那生物抓着伍德的肩膀，直到确定伍德已经听清、听懂了，才慢慢放开。

　　就在这时，远处那个一直僵立不动的家伙突然站直，立正，极其庄重地朝伍德这边躬身行礼。

　　当然，不是冲着伍德。是SEERS。

　　如果那生物是SEERS的话。

　　

　　“快，快跑，躲起来。”那疑似SEERS的生物推了伍德一下。

　　于是伍德立即冲进那条阴暗肮脏，危机四伏的小巷，拔腿狂奔。

　　就像3天前那样，伍德落荒而逃。

　　

　　

　　★☆★☆★☆★☆★☆★☆★☆★☆★☆★☆☆★☆★☆★☆★☆

　　

　　

　　就是那个了。SEERS。

　　九龙站在蒙蒙细雨之中，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远处的目标。

　　经过百无聊懒的数天，九龙终于与期待已久的对手狭路相逢了。

　　他的心中没有兴奋与狂喜，而是一片彻底的平静。肾上腺激素舒缓增加，心跳平稳加速，进入某种类似冥想的空明境界。当九龙准备面对一场真格的死斗时就会这样。

　　几乎在发现目标的同一时间，九龙启动了视听信息共享模式，将他看到听到的一切发送给其他人，对于接下来的战斗任何情报都可能生死攸关。这种主动式无线通讯会立即暴露他的位置。但那又怎样？既然他已经发现了SEERS，那SEERS当然也发现他了，这毫无疑问——九龙知道他绝不会再活过30分钟了。

　　九龙发出的信号大家当然立刻就收到了，但炮灰们绝不会开腔。3秒钟后威斯克上线：“注意，发现首要目标，直立身高约1.3到1.4米。体重约70千克。”

　　“那家伙该减肥了。”九龙逗趣地说。他是开玩笑的。绝大多数生物兵器的肌肉和骨骼密度都很高，出力和防御力更高，既然把SEERS当启示录级生物兵器看待，这些特性肯定也一样。

　　威斯克并没有理会九龙的吐糟，继续补充：“未侦测到可识别的异常分子和气溶胶，确认分子匿踪技术。一般的分子探测器无效。除非对其造成外伤。”

　　分子匿踪技术？那是什么？九龙和VJ合伙多年，头一次听说有这种东西。但他没问。

　　这种细枝末节不重要。他在意的是另外一个问题。

　　SEERS在干什么？

　　

　　SEERS刚才貌似是躲藏在垃圾场旁边那片拾荒者居住的破烂小屋中，当它发现伍德之后立即像只看到主人的小狗一样汪汪叫着扑了上去，好像挺兴奋的样子。

　　这他妈什么情况？这是一个超级AI会作出的反应吗？

　　而且说的话也很怪——“伍德……伍德先生……先生！”

　　九龙真的被惊到了：SEERS说话是这样的？

　　在他的想象中，SEERS肯定是和启示录级生物兵器一样的纯粹理性闷罐子，看到熟人伍德绝不会有任何多余反应。但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

　　九龙本想把伍德一枪干掉，但现在还是先观察一下再说。太奇怪了。

　　

　　很明显，面对眼前的情况伍德也同样不知所措，站在那里看着SEERS爬到跟前。然后他们一言不发地互相对瞪。

　　无论伍德还是SEERS，他们的注意力似乎完全集中在了对方身上，忘了九龙还站在远处。至少伍德看起来是这样。

　　九龙远远站在原地观望。他保持着掏枪姿势，随时准备开火。九龙的辅助AI将4个浮游侦察器全部召集起来，部署在目标上空20米内。视听增强系统全面启动，在人群中对SEERS和伍德进行标注和锁定，读取周围环境参数，与同步轨道上的4颗间谍卫星建立数据链接，以保密身份登录新年行动官方数据链获取周边军事单位动向，然后将无数情报投射在九龙的VRD界面。

　　间谍卫星的最大解析度只有120平方厘米，但九龙已经指引其将目标锁定，尽最大努力保持追踪。同时作为新年行动官方参与人员，九龙也能合法访问公共数据链，可以通过这一带上空无人机的摄像头看到更多细节——此时正好有一架查尼斯军方的无人机悬停在SEERS头顶。SEERS似乎不怕被看见，更奇怪的是查尼斯军方那边也没有对这个奇怪的目标任何反应。

　　距离很远，街道上站了很多人，伍德还挡在SEERS前面，但结合浮游侦察器、无人机的俯瞰视角和九龙的平视视角，九龙已经看清对方的大致形态了。

　　无论个头形态还是动作都像是一只黑猩猩，身上裹着一团破布，头上有类似人类的毛发，两条腿从膝关节处向外侧弯折了几乎90度，看起来不能直立行走，只能靠前肢爬行。九龙看不清那生物的面孔，浮游侦察器的拍摄角度太高，附近的闲人和障碍物太多，伍德又站在那生物前面。

　　很奇怪，虽然明显不是人类，但却有太多、太明显的人类特征。是人类感染体吗？

　　在九龙观察目标的同时，威斯克也在通过他的眼睛和耳朵进行观察和评估，3秒钟后又得出了新结论：“确认目标为SEERS人类感染体。”威斯克说：“SEERS寄生在人类体内，以人体为基础进行改造，高度变异，确认为SEERS的多细胞集中部分。确认为首要目标。”

　　哦。人类感染体，SEERS的多细胞部分。伍德。三个目标一起碰上了——赚大发了！

　　事情看起来比想象得还要有趣呢。

　　

　　伍德和SEERS一言不发地对瞪，持续了至少12秒。九龙开始怀疑他们是不是在用心灵感应交谈。

　　接着他看到SEERS动了几下。距离太远，中间还有个伍德挡着，看不清。从浮游侦察器的视角看，SEERS似乎是歪了歪头。

　　这动作怎么跟人类一样？

　　伍德和SEERS继续说了几句什么，这次他们说话小声多了。在说什么呢？

　　距离太远，九龙把视听强化系统的声波灵敏度调到最大，还是什么都听不清。但奇怪的是九龙觉得能猜出他们在说什么。

　　SEERS开始像捣蒜一样用力点头。

　　九龙突然对SEERS的面部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作为人类感染体，SEERS有很多人类特征，还有头发，因此应该也有张人脸。但无论浮游侦察器、卫星和无人机的视角都太高，看不见它的正脸。九龙的战术墨镜有望远功能，但伍德正好挡在SEERS前面，怎么也看不见SEERS的脸孔。

　　喂伙计，你能不能站开一点？你挡住老子的视线了。

　　

　　九龙再次开始考虑要不要把伍德一枪干掉。但威斯克也再次及时猜出了他的心思：“禁止杀死伍德。确保活捉。”

　　九龙估算了一下：双方直线距离54米，中间隔着15到22个固定或走动的路人，要一枪干掉伍德确实有点难度，而且在这里开枪肯定引起骚乱，太早惊动外面的查尼斯军队的话会很麻烦。

　　嘛，既然长官命令了就暂且照办咯。

　　

　　这时伍德又和SEERS说了点什么。九龙朝旁边横跨了几步，想换个角度看看SEERS的正脸。

　　但就在同一时间，SEERS突然直立起来，绕到伍德身后。

　　整个过程只用了0.1秒。毫无征兆，快如闪电，又有伍德挡着视线，九龙根本没看清它那奇怪的膝关节是怎么在一瞬间内完成变形的。怎么，一开始是在伪装成残疾吗？

　　现在换成SEERS挡在九龙和伍德中间。但它背对着九龙，还是看不到它的脸，但九龙毫不怀疑自己的每个动作都在它的掌握之中。

　　“高密度肌肉，推测为ATP驱动型生体碳纳米管肌肉纤维。臂力输出至少1800牛顿。确认有额外肢体。最大冲刺速度每秒23米，奔跑速度每秒12米，可在墙壁和天花板移动。”威斯克说。九龙有点好奇他是怎么从对方一个动作就能看出这么多门道的。

　　最大冲刺速度每秒23米——SEERS的直立身高不到1.4米，腿部也不是适合快速奔跑的双弯关节，能达到这种速度可真是了不得。这种速度也意味着SEERS的力气大到能照字面意义手撕活人，毫不夸张。

　　虽然还没交手，九龙已经大致知道SEERS的战斗风格了。由于经常执行生化危机任务，他和各种稀奇古怪的生物兵器交手过无数次，对此可谓经验丰富。这家伙显然是擅长高速机动作战的敏捷型，据威斯克推测还不止四肢。九龙扫了眼周围，密集的建筑，阴暗的环境，密集的人群，密密麻麻乱七八糟的电线、招牌和脚手架。嗯，不错，确实是SEERS发挥优势的好地方。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确实是启示录级生物兵器的战斗力，但只看性能的话其实很普通，只比猎杀者那种杂鱼强一点而已，九龙不装备外骨骼战斗服都杀过不少。SEERS显然还有很多特别的花样，弄清楚这一点，是九龙接下来要做的。

　　

　　这时SEERS又说了点什么，伍德一副困惑的表情。九龙的听觉增强系统只是依稀听见“走”这个发音。

　　然后伍德朝他看了一眼，又看了看SEERS。接着SEERS伸手朝旁边一指，指向路边一个小巷。

　　就算在视听增强系统的帮助下九龙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不过也没那个必要，他们的交谈内容显而易见：你快跑，我来对付他。

　　伍德看起来仍然一片茫然。于是SEERS一把抓住他的肩膀，用力强调了几句，又摇晃了几下。

　　这下伍德总算反应过来了。他赶紧点头，眼睛在SEERS和九龙这边来回游移。

　　看他们的肢体语言和伍德的表情九龙就能猜出是在说什么，没什么特别的。

　　问题在于：为什么九龙能看懂SEERS的肢体动作？明明不是人类，但举手抬足却透露出一股人味。

　　按威斯克的判断，那是个SEERS感染体，人类被SEERS感染、寄生并控制的产物——这表示，人类被SEERS控制后还能保持自我意识的吗？

　　

　　SEERS为什么要保护伍德？它有什么目的？

　　在九龙的想象中，SEERS必定和启示录级生物兵器一样是纯理性的效率主义做派，伍德这人在几天前就已经毫无利用价值可言，SEERS没理由保护他。

　　可能SEERS另有什么诡计，但无论怎么看保护伍德这件事都值不回票价的。很容易提前暴露目标，并且这家伙纯粹就是个累赘，没战斗力，没判断力，反应慢，跑得慢，还是个显眼的目标。保护他对SEERS不可能有任何好处。至少九龙想不出来。

　　某些地方过于人性化。和九龙想象中的SEERS大相径庭。

　　不对劲。非常地不对劲。

　　

　　不过这个问题暂时不必考虑：SEERS已经准备动手了。

　　于是九龙抢先一步，站直立正，对SEERS躬身致意：幸会，初次见面，不胜荣幸，我是你的对手，我要杀了你，或者被你杀了，请多指教。

　　SEERS是他一生中最强也是最后的对手，开打前的礼数一定不能少。

　　

　　SEERS对此没有任何反应。虽然它一直背对着九龙，但九龙知道它正时刻注视自己的一举一动。

　　它又推了伍德一下。快跑，我来对付他。九龙几乎能猜出SEERS在说什么。

　　伍德显然也明白过来了，立即冲进路边的小巷中。

　　九龙立即派出一个浮游侦察器追了上去，虽然不知SEERS有什么目的，但锁定伍德动向是绝对有必要的。另外3个继续保持监视SEERS，但悬停高度增加了5米，视野范围增加30%。这会大幅降低图像解析度，但现在对目标保持定位和警戒周围环境才是第一位的。

　　同一时间，SEERS再次蹲伏下来，趴倒在地上。但它的膝关节没有恢复成一开始那种奇怪的90度外翻状态。

　　“3，3F。”威斯克说。这是个一次性暗语：准备战斗，3分钟内交手。

　　废话，这种一眼就能看出的事不用你提醒啦。

　　但就在这时，九龙的VRD界面中突然弹出一个最新消息：北面6公里处，正在羊山公园待命，建康军区直属防化团属机械化步兵营自行迫击炮连遇到紧急情况，有一辆自行迫击炮被摧毁了。

　　哦。然后九龙把这个消息过滤掉了。咱现在没兴趣。

　　

　　与此同时SEERS也行动了。但它并没有直接扑过来，而是朝马路另一边爬去。SEERS没有再像一开始那样把后肢拖在地上，而是手脚并用在地上爬行，活像一只黑猩猩。

　　这里不方便动手，跟我来，我们找个远点的地方开打——SEERS明显是这个意思。它知道九龙会跟上去，而不是去找伍德的麻烦。威斯克的命令它当然听到了。

　　九龙深表赞同，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来，咱们玩玩。

　　同时他在公共频道中用明文向另外19个炮灰下达命令：“所有人注意，如果我挂了，由卡列宁担任大家的首领。以上。”

　　接着他启动了战场职务紧急替补程序，一旦自己死亡或被SEERS感染，他的所有权限都将自动移交给卡列宁，同时还有艾佐斯公司CEO兼执行董事的身份以及全部财产。

　　在艾佐斯公司的所有炮灰中，谢尔盖.卡列宁是仅次于九龙的No.2。在必要时接替自己领导炮灰继续战斗的替补人选非他莫属。这也是为了防备克拉玛迪，那家伙不是领袖的料，却野心勃勃一直妄想成为九龙的替补晋身艾佐斯公司的执行董事会，但他的实际斤两九龙比他自己更清楚，把炮灰们的性命交给他绝对会被浪费掉。

　　九龙喜欢玩命，但他在玩命前从不会忘记做好准备工作。

　　

　　

　　★☆★☆★☆★☆★☆★☆★☆★☆★☆★☆☆★☆★☆★☆★☆

　　

　　

　　凌晨两点，莱昂纳德被辅助AI叫醒了。

　　莱昂纳德断断续续睡了十几个小时，虽然知道有大事发生，但他还是迷迷糊糊的。

　　为了给他提提神，莱昂纳德的辅助AI，给他充当专用云服务器的MARS丢给他一小段前刚发送过来的视觉录像，来自九龙的主观视角，虽然是红外波段但细节仍然很清楚。

　　效果立竿见影，莱昂纳德一看到照片，顿时睡意全消，从床上一跃而起。

　　吉尔薇在旁边关切地看着他：“现在什么也没发生，你继续睡吧。”

　　有一瞬间莱昂纳德想抽她一耳光，幸好及时克制住了。不然就算老奥兹肯饶他，大舅子也非把他手砍下来不可。

　　

　　莱昂纳德刚一起来，情况简报立即被发送到他的VRD界面，精简到100字内。

　　查尼斯政府终于同意在27日18时30分对那个垃圾场用等离子火箭弹实施饱和炮击，这样SEERS的多细胞部分就会被逼出来了。

　　20个炮灰全都平安无事，正在长江沿岸地点待命。送过去的装备预定在当地时间17时50分到18时之间送到并在3分钟内准备完毕。但惟独九龙没有执行命令，而是在没有装备外骨骼战斗服的情况下就擅自跑到那个垃圾场里去了！

　　据MARS推测九龙不惜抗命也要冒险跑进那里就是为了把伍德找出来杀掉——你真屌！

　　但更屌的还在后头，九龙现在和SEERS狭路相逢了，伍德也在那儿。

　　并且SEERS看起来很有点不对劲。

　　

　　莱昂纳德飞快穿好衣服，朝会客厅跑去。只有那里才能通过EPR量子通讯装置与其他人联络。

　　当他冲进会客厅时，老奥兹已经先一步在那儿了。他衣冠楚楚，好像从上午到现在就一直没离开过这里。

　　老奥兹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专注地盯着屏幕。凌晨两点，这130岁的老家伙衣冠楚楚精神抖擞，看起来毫无倦意。

　　会客厅中央的大屏幕上，而在所有画面和视窗的中心，是一个来自地面的第一人称视角——来自20个炮灰的首领，九龙。

　　这疯子启动了视听信息共享模式，这种主动无线通讯会立即向SEERS暴露他的位置。

　　不过既然九龙这样做了，表明SEERS已经发现他了，隐藏位置已毫无意义。

　　九龙是个疯子，但绝不是个傻子。

　　

　　而这时盖茨、肯尼迪和VJ也全部上线了，当然也少不了莱昂纳德的岳父。副总统大人睡眼惺忪，显然刚刚被从被窝里叫醒。

　　盖茨双眼圆瞪：“老天，你看到了吗？”

　　“看到什么？”莱昂纳德问。我还什么都没看呢。

　　接着肯尼迪丢给他一个2分钟前的回放画面，加速到10秒内。

　　简单地说：九龙在即将被等离子武器饱和炮击的核心封锁区发现了伍德，在准备杀掉他之前遇到了SEERS。

　　莱昂纳德看着九龙发送来的主观视角和来自同步轨道卫星的俯瞰画面，SEERS看起来像只驼背的黑猩猩，身上穿着一团宛如抹布、肮脏到极点的破衣烂衫，虽然高度变异，但浑身都是人类特征。

　　SEERS先是从拾荒者居住的破烂小屋中的某个角落爬出来，停顿了一下，接着似乎是注意到了伍德，于是就在人堆里光明正大地喊叫着扑了上去，似乎很兴奋的样子。

　　九龙用视听强化系统增加了特定方向的音量，过滤了杂音，然后又修正了一道，SEERS说话的内容大家听的相当清楚：

　　“伍……伍德德先生！SEERS……SEERS在这里，这里！”

　　SEERS说话就这样？

　　太过生硬，语法诡异。在天网事件爆发前SEERS就有和开发组以语音交谈的记录，这些录音记录在莱昂纳德也有一份。虽然也是不太自然，但绝对不是现在这种说话方式。

　　

　　在九龙的主观视角上大家看到，SEERS和伍德进行了相当数量的交谈，然后SEERS突然直立起来，迅速绕到伍德和九龙之间。不是个很大的动作，但快得诡异。最令莱昂纳德印象深刻的是：从站起到绕到伍德身后，几乎没有任何准备动作，毫无征兆，就像跳帧了一样。

　　接着SEERS抬起一只手，朝路边一个小巷指去。

　　SEERS又和伍德说了几句，但伍德似乎没反应过来，于是SEERS突然抓住伍德的肩膀，又说了几句，还摇晃了几下。

　　接着伍德就一头跑进旁边的小巷中，留下SEERS和九龙在街道上对峙。

　　虽然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一目了然。

　　SEERS准备和九龙开打了。

　　并且还先让伍德逃走。

　　

　　伍德对于SEERS已经没有任何价值，它们保护伍德究竟有什么目的？

　　莱昂纳德想不出，MARS对此没有任何反应，如果它得出任何靠谱的推测，会主动告诉他的。

　　盖茨看看其他人，不知该说什么。他显然是毫无头绪的。

　　VJ板着一张扑克脸，默不作声，陷入沉思。但莱昂纳德相信就算他得出结论也不会告诉别人。

　　“有点奇怪不是？”肯尼迪发表评论：“看起来挺人性化的。”

　　你肯定？莱昂纳德看了肯尼迪一眼，但没问出来。

　　“肯定。”肯尼迪回答说。

　　他看了看时间：现在是北京时间12月27日17时29分。

　　查尼斯军方预定发动饱和炮击的时间是18时35分，到时候3平方公里内的一切都将被数十万摄氏度的高温蒸发。

　　这时MARS发来一个消息：查尼斯军队将在18时10分左右发动攻击。

　　

　　

　　★☆★☆★☆★☆★☆★☆★☆★☆★☆★☆☆★☆★☆★☆★☆

　　

　　

　　伍德在黑暗的小巷中一路狂奔。

　　阴冷的蒙蒙细雨从小巷上空那细线般的天空徐徐洒下，伍德不顾一切地拼命奔跑，趟过肮脏的积水，踩过恶臭的污泥和垃圾，与鬼影般的路人擦肩而过。他途中跌倒好几次，但立即站起来继续狂奔。伍德把装满食物的购物袋紧紧抱在怀里，那是他现在最重要的财产。

　　如果是在之前几分钟前，他是万万不敢踏入这种地方一步的。但和刚才遇到的那两个家伙相比，这种地方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他突然想起了3天前，在瓢泼大雨中狂奔时的情景。当时他也和现在一样，对正在发生的一切都茫然无知，唯一能做的只是按照SEERS的指示拼命奔跑，躲避那个素未谋面的追捕者。

　　在某个危机关头，他按照SEERS的指示，把装有SEERS的储运囊丢进路边一个垃圾箱，独自逃跑。

　　接着他失去了方向，浑浑噩噩，因为各种原因他躲到了这个贫民窟。碰巧的是SEERS就在隔壁。

　　然后是一片空白的几天，与他为伴的只有恐惧、饥饿、病痛、茫然和无助。

　　而现在，就在几分钟前，那两个家伙再次上线了。虽然不过过了几天，情况发生了某些他无法理解的巨大变化。

　　几天前那个在雨幕中追捕他但又一直素未谋面的追击者找了过来。紧接着SEERS也找到了他。

　　然后他再次拔腿狂奔，没有目标，没有方向，只是拼命试图远离危险——就像3天前那样。

　　并且伍德同时遇到两个极其危险的家伙，一个人类，一个怪物。

　　他不知道该更害怕哪一个。

　　

　　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微弱的闷响，接着泛起一片惊恐的人声。低语的人声如潮水一般由远而近，人们互相询问，恐慌无措。

　　接着又是一声闷响。

　　短暂的安静。

　　闷响再次响起。

　　又过了一小会儿，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枪声。

　　封锁线外，刺耳的警报响彻天际。

　　已经开打了。那个疑似SEERS的生物，和那个不知什么来头的危险人物。

　　一直到现在，伍德对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完全不明所以。但看起来，SEERS好像是在掩护他逃走？

　　对于那个应该是SEERS的生物，伍德总有种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始终不敢肯定将那生物就是SEERS。

　　伍德试图分析眼前的情况，但却根本没办法思考。他的大脑中塞满了恐惧和求生的欲望。

　　

　　这条黑黝黝的小巷并非经纬一样的规律直线，而是一个由无数私搭乱建的简陋建筑、墙上开出的门洞、额外装设的铁丝网和栏杆门构成，七扭八拐的迷宫，满是岔路和死胡同。虽然直线路程不过几百米，但伍德却被各种死胡同堵住好几次。

　　当他在拐过一个岔路时猛地撞上了一个大块头。当他想绕过那人继续逃命时，却被那人一把拽住了。操，甩不开！

　　那人揪住伍德，凶恶地冲他吆喝起来。这时旁边有两个人也围了上来。

　　但伍德不假思索，用手指在对方眼睛狠狠一戳——结结实实戳进对方眼睛里。牛眼！

　　呃，人眼？但伍德只迟疑了一瞬间，立即继续撒腿就跑。

　　卧槽，让他们追上就完蛋了！

　　但小巷的宽度不到两米，不但满地滑溜溜的淤泥和积水，还堆满了杂物、垃圾和不用看就知道绝非善类的人。其中一个正堵在伍德前面。

　　伍德没跑出几步就被绊倒，一头扑倒在地。接着肋骨上被狠狠踢了几脚。

　　他本能地护住怀中装满食物的购物袋，但随即被人夺走，顺便又挨了几下。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那三个家伙叫骂着，围着伍德拳打脚踢。那个被他戳了眼睛的家伙打得尤其凶狠，他显然没想到对方居然敢主动攻击，淬不及防中了一招，怒不可遏。

　　伍德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本能的驱使下拼命蜷成一团。周围世界的一切都变得遥远而虚幻，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落到身上的拳脚，以及恐惧和无助。

　　突然之间，他听到有人闷哼了一声，滚倒在地。殴打也随之停止了。

　　足足好几秒钟，甚至好几分钟，伍德浑身疼痛，一动不动。当他重新回到现实后，才看到那个被他戳了眼睛的家伙正在地上拼命扑腾。

　　那人的身体像鱼一样在地上扭曲，挣扎，翻滚、跳动，似乎正在遭受某种无法形容的可怕痛苦。但同时却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没有惨叫，没有呻吟，没有求助，只是一个劲地拼命扑腾。他疯狂地用脑袋撞击地面，伍德怀疑他随时会把自己的脑袋像鸡蛋一样在地上砸烂。

　　他的两个同伙站在一边，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手足无措，不知是该上前救援还是立即逃走。伍德和他们一样无法理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羊癫疯发作？

　　他们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那人不停挣扎，翻滚、扑腾，拿脑袋当榔头敲打地面——过了十几秒钟，那人突然不动了。

　　死了？

　　好像没死，那人又开始抽搐起来。

　　紧接着，异常浓重的腥味瞬间压倒了垃圾场的臭味，一大团东西从天而降，哗啦一声砸在第二个人身上。那人被一砸倒地，既不惨叫也不挣扎，就此一动不动。虽然就在伍德眼皮底下，但他什么也看不清，只知道那是一团烂泥一样的粘稠液体。那显然是活物，充满光泽的表面蠕动着，像正在进食的变形虫一样将那人包裹起来。

　　第三个人终于反应过来，飞快地转身逃走。

　　当他经过一扇防盗门时，那防盗门突然打开，从里面伸出个什么东西，将那人一把拽了进去。

　　从门里伸出的是什么东西？伍德什么也没看清。他唯一的印象只是那人两脚离地，像个洋娃娃一样被拽进去，毫无反抗余地。

　　门里再无任何声音，没有惨叫，没有打斗，没有尸体倒地的声音。接着那防盗门慢悠悠地关上了。

　　

　　伍德一把抓过被丢在地上的购物袋，不顾浑身的疼痛，全力狂奔。

　　果然！有怪物，他又想起了之前曾经看到的那个不可名状的东西。它们就在这里，还是吃人的！肯定和SEERS有关！这样的家伙肯定还有很多！

　　非常幸运，伍德一路上都没有遇到怪物。实际上接下来的几分钟里他连一个人都没有再碰到，明明刚才小巷里还有不少人的。全被吃掉了？

　　在漫长的几分钟后，当他终于穿出小巷的尽头时，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一片开阔区域。伍德认出那是贫民窟东面那条淤积的小溪。将贫民窟和一个并不比贫民窟好到哪里去的肮脏居民小区分隔开。周围挤满了人。空气中充斥着的不安仿佛触手可及，但他们看起来对周围有怪物这件事毫无察觉。

　　这种开阔地带安全吗？不知道！但肯定应该比刚才那个怪物潜伏的恐怖小巷安全多了！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朝旁边一看——卧槽，那个试图杀掉他的家伙刚好也从另一条小巷窜了出来，几乎和他肩并肩，距离还不到5米！

　　在这种近距离，这种光线较亮的开阔地带，伍德能清楚看到对方的相貌，但他没有感到丝毫恐惧——他眼里看到的只有对方的一只手，那只手里拿着一把冲锋枪。

　　那人一看到伍德就毫不迟疑朝他举起枪来，扣动扳机。

　　在那一瞬间时间仿佛突然停止了。伍德盯着那指向自己的枪口和正在扣动扳机的手指，一片茫然。冲锋枪？躲不过的。

　　

　　接下来的一切都发生在1秒钟内。

　　绝非人类可能发出的尖利呼啸从头顶爆发，一个猿猴般的生物从屋顶冲了下来。

　　并不是直接跳下来，而是像蜘蛛一样沿着垂直的墙壁“奔跑”而来——并且还在墙壁上绕着之字！那生物好像完全无视重力的存在。

　　那人立即举枪，向头顶射击，同时飞快地向小溪方向退去。

　　伍德毫不迟疑，立即趁机冲进刚才他竭力想要逃离的恐怖小巷，再次拔腿狂奔。

　　

　　是那个疑似SEERS的生物！太棒了，真及时！

　　伍德并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他一心逃命，对周围的一切置若罔闻，只听到身后传来了枪声、爆炸声和骚动人群的喧闹。

　　但至少他知道那生物显然是在掩护自己逃跑。

　　很好，真好，非常好，太好了，爽，从冲锋枪底下都能捡回一条命！

　　伍德心中充满了生还的喜悦，同时开始仔细思考一个生死攸关的问题。

　　那生物到底有什么目的？

　　

　　

　　★☆★☆★☆★☆★☆★☆★☆★☆★☆★☆☆★☆★☆★☆★☆

　　

　　

　　在蒙蒙细雨中，SEERS穿过马路，向贫民窟的西半边爬去。九龙远远跟在后面。

　　从刚才开始，SEERS那怪异的形体和奇怪的举止就吸引了周围人等的注意。头顶那些查尼斯军方的无人机当然也看见了，但封锁线外的查尼斯军队没有任何反应，SEERS似乎不担心暴露目标。无人机连有人中招了？

　　就在刚才，北面6公里外，正在羊山公园待命一整个自行迫击炮连出了点事，一辆自行迫击炮被摧毁或无法行动。驻扎在附近不到1公里的1个机械化步兵连正前往支援。这是个大新闻，但九龙在接到消息后就立即将其列为次要信息过滤掉了。

　　他现在心无旁骛，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SEERS以及周围的环境上，暂时无关的一切都被抛之脑后。每当九龙进入战斗状态后就会这样。

　　

　　九龙始终将SEERS留在视野中央。3个浮游侦察器在上空30米保持追踪，头顶则有4颗同步轨道卫星锁定它的动向，九龙还能自由调用查尼斯军方无人机的监视画面。但只要SEERS进入那片密集的建筑之间，密密麻麻的电线、招牌和脚手架就会令大多数空中监视失效，只有自己的眼睛和判断力才是最可靠的。

　　当SEERS经过一个水洼时，它低下头，像动物一样在水洼里喝了几口水。当SEERS经过路边一个垃圾箱时，它伸手抓住垃圾箱的铁皮外壁，像纸片一样毫不费力地撕开。SEERS从滚落出来的垃圾里随手掏出什么东西。九龙把战术墨镜的望远模式调到最大，切换成可见光波段，看到那是个大半完整的烧鸡。

　　SEERS拿着垃圾箱翻出来的烧鸡，边爬边吃，连骨头都没放过。它怎么知道垃圾箱里有个烧鸡的？

　　九龙对此没有任何评价，只是将一切看在眼中，同时通过视听信号共享系统发送给所有人以资参考。

　　他把战术墨镜切换回红外波段，突然注意到SEERS的体温比之前明显上升了。

　　“目标体温44℃左右，侦测到高水平氧代谢迹象，推测为细胞外集约化能量代谢机制。”威斯克说。九龙毫不吃惊，这也是启示录级生物兵器的常见技术。

　　相对这些情报，他现在最希望的是能看到SEERS的正脸。虽然知道那肯定是张人脸，但还是想看看具体什么样。

　　不知怎的，他觉得这非常重要。

　　

　　九龙始终将距离保持在50米左右，既能将目标保持在视野内，又不会被对方瞬间扑到跟前。对方最大冲刺速度每秒23米，2秒时间足够作出反应了。

　　当然这只是单纯的冲刺速度，SEERS肯定有很多花样。考虑到SEERS行动迅捷，对付这种行动迅速的目标，手枪是靠不住的，必须用速射武器和面杀伤武器。冲锋枪早在九龙出门时就已激活，但从掏枪到开火至少要3秒，远不如手枪迅速。好在九龙的外衣口袋里还有两颗手雷，一颗高爆弹一颗震撼弹，正好派上用场。他把双手插在口袋中，随时准备使用。

　　“注意，一旦进入格斗战，你最多只能活3秒。”威斯克说。九龙相信。

　　

　　SEERS拐进贫民窟西半部的一条小路，向西爬去。这里和东半部一样挤满了出租屋和衣着寒酸的闲人，但更加地脏乱破败。不到4米宽的小路上满是垃圾和淤泥，南面与拾荒者居住的窝棚直接挤在一起，北面的出租屋则紧挨着一片形如尸骸、长满杂草的厂房废墟。

　　SEERS一边咀嚼着从垃圾箱翻出来的烧鸡，一边在路中间堂而皇之地爬行。从这个距离再往西不到100米就是重兵把守的封锁线。SEERS想在那里动手？

　　路边有几个猴子一样的小孩正蹲在路边聚众吸毒，他们一边在寒冷的风雨中冻得发抖一边熟练地进行静脉注射——共用一个注射器。当SEERS经过时，它怪异的形态和动作引起了一个小孩的注意。他拿起块石头朝SEERS丢去。

　　石头正好砸在SEERS的脑袋上。但SEERS没有任何反应，仍旧不紧不慢地朝前爬行，咀嚼垃圾箱里翻出来的烧鸡。

　　看到对方既不反击也不逃跑，又有两个小孩凑了上去。其中一个堵在SEERS前面，嬉笑着骂了几句。

　　SEERS停了下来。九龙也立即停住。

　　那挡住SEERS去路的小孩显然看到了对方恐怖怪异的面孔，露出畏惧的表情，有点犹豫起来，但没有跑开。毕竟刚吸了毒正High着，而且SEERS看起来只是个畸形人，虽然长相丑怪但很好欺负的样子。

　　这时另一个小孩走上前去，试探地踢了SEERS一脚。

　　SEERS手里的烧鸡被踢得飞了出去，但还是没反应。蹲伏着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像定住了一样。

　　看到那怪家伙毫不反抗，本来有点犹豫的小孩们放心了，断定这是一个有趣的新玩具。又有两个小孩凑了过去。冲SEERS丢石头，看到对方仍然没有反抗的意思，就上前踢了几脚。

　　然后SEERS稍微动了一下。

　　九龙什么也没看清，SEERS好像只是抖了抖肩膀。4个小孩突然像被电击了一样同时跳起，摔倒在地。他们像鱼一样在地上疯狂扑腾起来，但却没发出一丝声音，既没有惨叫也没有呼救，只有颅骨猛力撞击地面时发出的砰砰声。

　　周围其他几个小孩和大人想上前看个究竟，但那4个小孩并没有求救的意思，而是一边挣扎一边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朝周围的小巷和角落挪动。刚开始只是在地上笨拙地翻滚，但很快他们的动作开始协调，到靠近墙边时几乎是用四肢爬行着钻进小巷和角落的阴影里。

　　这就是SEERS感染人类的方式？动静也太大了点，如果SEERS感染人类是这种搞法，绝不可能到现在一个感染体都没发现。

　　是为了能快速控制寄主而牺牲了隐蔽性？或者是对这几个不知死活的小鬼给予特别照顾？不清楚。

　　警戒信号出现在整个查尼斯军队的内部数据链中。警戒信号来自无人机连连部，看来这里的异常情况终于被注意到了。九龙立即以参与新年行动的国安局高级官员的身份下达命令：“坚守封锁线，禁止轻举妄动，禁止派调查部队进入贫民窟，等待命令。”

　　九龙不希望开打的时候有人横插一手。另一方面这也可能是SEERS的某种诡计，毕竟SEERS早在几分钟前就进入了无人机的视野，看到奇怪的生物没有引起任何注意，这事有点可疑。

　　一个小时后就会发动炮击，负责看守封锁线的军队正在准备后撤，免得被波及。是否临时派出部队进行调查要请示上级，再加上九龙的命令。至少5分钟后才会有部队被派入封锁区调查，而九龙的伪造身份至少要10分钟后才会被拆穿，足够和SEERS玩一场了。

　　

　　九龙插在口袋里的双手同时拉开两个手雷的保险，连续扣动两次保险杆——松开保险后2秒引爆。他蓄势待发。

　　但SEERS仍然没有攻击，而是继续朝西爬去。

　　喂喂喂喂，我们不是要开打的吗？你想带我去哪里啊？

　　接着九龙猛地意识到：SEERS这似乎是想把他引诱到某个特定位置。

　　这时威斯克又上线了。九龙注意到他这次出现在新年行动的官方通讯频道，对所有人公开——不光是艾佐斯公司的炮灰，新年行动的查美两国官方人员全部都能听到。

　　首先是个一次性暗语命令：“3,MK。”立即准备战斗。

　　接着是一个明文命令：“九龙，立即执行以下命令：”

　　“杀掉伍德。”

　　就在这时，SEERS猛扑过来。

　　

　　在那一瞬间，九龙感觉SEERS的整个身体像只紧握的拳头一样张开，变成一只巨大的爪子朝自己飞快地伸过来。毫无征兆，无声无息，并且背对着他——SEERS没有转身，而是背对九龙，倒退着朝他冲过来。

　　“确认有额外肢体。最大冲刺速度每秒23米，奔跑速度每秒12米，可在墙壁和天花板移动。”威斯克这样说过。SEERS发动冲锋时双方距离54米。

　　

　　时间突然变得异常缓慢。

　　九龙瞬间进入某种类似梦游的状态，完全平静，心如止水，没有任何有意识的思考和判断，大脑全自动地作出反应，将一切交给直觉、经验和本能。他在真格的死斗中就是这样。

　　他不假思索地朝前方丢出一个高爆手雷，一把拉过一个路人挡在身前，然后把另一只手中的震撼手雷朝身后丢去，。

　　高爆手雷在九龙前方不到6米处清脆地爆炸，冲击波和弹片大部分都招呼在那个被九龙当肉盾的倒霉路人身上。紧接着又是一声闷雷般的巨响，震撼手雷在九龙身后爆发出耀目的强光。冲击波像倒塌的墙壁一样砸在九龙身上，将他和他身前的肉盾打飞出去，但他在半空恢复了平衡，直立着落地。很多弹片打中了九龙，所幸树皮装的防御力超过V级防弹衣，冲击波和弹片没对他造成任何实质伤害。震撼弹爆炸发出的巨响被听觉增强系统过滤，由于是在九龙身后引爆，不必担心强光致盲。

　　高爆手雷爆炸时SEERS距离九龙只有不到10米，就在爆炸的一瞬间，正如离弦之箭一样猛扑过来的SEERS突然拐了个锐利的直角，闪进旁边一条狭窄的小巷。它的动作似乎完全无视惯性的存在。

　　一直紧盯SEERS的3个浮游侦察器立即追了上去，但就在小巷中的SEERS刚刚进入它们的视野，其中2个猛地颤抖一下，被什么东西打中，瞎了眼睛。第三个浮游侦察器因为碰巧上升了高度躲过一劫，但却撞在一堆电线上。当镜头重新指向目标时，SEERS不见了。紧接着这个也中招了。有东西糊住了摄像头，浮游侦察器拼命眨眼，但镜头仍然一片模糊。

　　手雷和浮游侦察器为九龙争取到了至少3秒钟的时间。他甩开外套，抽出微型冲锋枪，一边后退一边瞄准前方——

　　什么也没有。SEERS拐进小巷后没有立即冲出来。

　　但这停顿只持续了不到2秒钟，小巷里传出骨骼断裂的声音，一个足球大小的东西飞了出来。

　　九龙没开枪。那只是个人头而已，用来引诱他开枪的佯动。

　　紧接着从小巷中抛出一具无头尸体。尸体的脑袋显然刚被扯下来，鲜血正如喷泉一样从脖子喷出。就在尸体即将飞出小巷的一瞬间，有什么东西伸出，抓住尸体的脚踝，将尸体飞出的方向猛地改变了90度，朝九龙甩了过来。

　　九龙侧身躲过尸体喷出的鲜血，一边快速后退一边扫射。冲锋枪在1秒内倾泻出30多发内爆弹和爆燃弹，将尸体连同几个倒霉的路人瞬间变成一堆焦糊的肉块。但没有起到压制作用，因为SEERS根本没有跟在尸体后面冲出来。九龙立即抓紧时机更换了弹匣。

　　手雷的爆炸和突然爆发的枪战让周围的闲人尖叫着四处逃散，场面混乱。所幸侦察卫星仍然保持追踪。从卫星监视画面中九龙看到SEER开始沿着小巷向南移动。但卫星随即丢失了目标。在这阴云密布的天气和密集的建筑环境中即使同步轨道的侦察卫星也很难保持追踪。

　　威斯克的命令是让他去杀掉伍德，但九龙毫不犹豫地主动发起攻击，朝小巷入口冲去。SEERS不是在撤退，而是试图包抄他的后路，迫使他继续向西面移动，或者……防止他向东折返。九龙知道绝对跑不过那家伙。

　　九龙一边冲锋一边取出一个震撼手雷，拔出保险，丢进小巷，在爆炸后的一瞬间冲入小巷，开枪，短促扫射——什么也没打中，SEERS不在那里。

　　那巷子不是直线，10米外有一处违章改建造成的危险拐角，地上还堆满了垃圾和废料。在红外波段视觉下，九龙的辅助AI从一片狼藉中分辨出了SEERS沿途残留的热迹并加以标注。SEERS沿着地面朝南移动，似乎是想冲进南面那片拾荒者居住的棚屋区。

　　九龙又拉开一个高爆手雷的保险，将引爆时间设为2秒，接着冲进小巷。他没有进行压制性扫射，还有20发子弹，这种狭窄环境绝对没机会换弹匣的。

　　他朝那个拐角后面投出手雷，躲进拐角，同时朝头顶一通扫射——不出所料，SEERS正从他头顶上直扑而下，随即被冲锋枪的火力逼回拐角后面。SEERS能在墙壁和天花板迅速移动，九龙不会忘记这一点。

　　同一时间，高爆手雷爆炸了。弹片和暴风呼啸着从九龙耳边掠过。但什么也没打中。

　　九龙立即更换弹匣，冲向拐角后面。墙上有个不到10厘米见方的抽油烟机排气口被撞开，SEERS在墙上残留的热迹表明，它在手雷爆炸的一瞬间就钻进这个比它脑袋大不了多少的排气口，随后立即冲出，沿着墙壁冲向楼顶。

　　SEERS没有顺势钻进建筑内部避难，而是抢占优势地形继续攻击，这是铁了心要干掉九龙，非常好。小巷两边的建筑并不高，但仍然超过20米，SEERS却在最多2秒内就从底部爬到楼顶，就是说SEERS的垂直攀爬速度至少每秒10米，几乎和在平地奔跑一样快。

　　这时卫星再次锁定了SEERS的位置——就在九龙头顶。

　　SEERS占据了有利攻击位置，九龙立即朝巷口退去。他一边后退一边朝头顶点射。虽然没有特意瞄准，但几乎每发子弹都打在接近屋顶的位置。内爆弹和爆燃弹制造出一片由碎渣、弹片和火球构成的烟云。虽然命中率不高，但只要打中一发就能了结SEERS这种体型的多细胞生物，足以让居高临下的SEERS有所忌惮。

　　这时辅助AI猛地响起警报——SEERS朝九龙当头抛下一个防盗门。然后是个尖叫着的活人。

　　九龙立即还以精确的点射，防盗门和倒霉蛋被瞬间打得支离破碎，弹道也被推后了。

　　但紧接着SEERS抛下一个冰箱。喂！

　　冰箱的落点是在九龙前方，但九龙本能地知道，那是要堵住道路减慢他的速度，后退或停止就着了道了。他猛地向前一跃，将沉重的冰箱堪堪抛在身后。他在半空中翻了个身，举枪向上，还没等后背着地就开枪射击。冲锋枪瞬间倾泻出弹匣中剩下的子弹，就在同一时间，本已准备扑下来的SEERS立即从楼顶缩了回去。可惜了。

　　九龙跳起身来，一边更换弹匣一边朝小巷外全力冲去。从卫星监视画面可以看到SEERS飞快跳到了道路对面的屋顶上，钻进两排建筑之间的形如乱麻的管道和电线之间。卫星再次失去了它的踪迹。

　　当他距离巷口只有不到两米，正是SEERS发动攻击的绝佳机会。九龙用冲锋枪指向前方，严阵以待。

　　紧接着卫星再次发现了SEERS的动向——出现在了东面十多米外的一个屋顶，正高速向东移动。

　　……跑了？

　　我操，搞什么飞机啊你？你不是要和我打的吗？别跑！

　　

　　这时威斯克再次下达命令：“重复：以杀死伍德为最优先任务，不要纠缠。”

　　“遵命。”

　　九龙立即冲出小巷，朝东面跑去。既然SEERS暂时脱离战斗，就去办正事。

　　现在不能和SEERS过多纠缠。时间有限，弹药也不多了。要赶紧去杀掉伍德。他冒险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杀伍德祭旗，而现在威斯克更下了命令，当然是拼死也要执行。

　　威斯克刚刚还禁止射杀伍德，接着却突然下令杀掉伍德。九龙已经明白他的目的了：测试SEERS的反应。

　　看起来SEERS确实是想保护伍德。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这都是个很重要的情报。

　　既然SEERS要保护伍德，那就更应该宰掉他了。

　　

　　刚才爆发的枪战让路人就跑了个精光，要么躲进室内要么跑向东面马路的开阔地。只留下几具死于高爆手雷的尸体和伤者。受伤的人惨叫连连，但没人管他们。

　　但九龙还还没跑出几米，突然听到后面有异常的脚步声。

　　他猛地转身，看到两个小孩正手舞足蹈地朝自己冲来。他们的动作像在跳芭蕾舞。

　　是刚才被SEERS感染的那四个小孩中的两个。嗯，看来控制已经初步完成，能利索行动了。两个在正面，另外两个在哪里？

　　当然是在上面。另外两个小孩正攀附在两侧建筑的管道和电线上，朝九龙头顶一跃而下，

　　但九龙先一步作出反应，一边急速后退一边用冲锋枪点射，两个小孩还没落地就被打成焦糊的肉块。

　　九龙继续后退，同时连开三枪，将一个正面冲来的小孩被内爆弹拦腰打断，但第四个小孩却只被打掉右臂，扑到九龙跟前。

　　那小孩神情狰狞，嘴巴大张——然后九龙飞起一脚将他踹得翻了个跟头，顺带踹断了他的颈椎。接着九龙立刻补上一枪，内爆弹把他齐胸打成两截。

　　但这种程度的损坏看来不足以立即杀死SEERS感染体。被拦腰打断的小孩用双手支撑着身体朝九龙爬来。但是当九龙将他们一个一个打成碎肉之后立即就老实了。

　　九龙警觉地扫视了一下周围，他本以为会有更多感染体趁机扑过来，但好像没有。

　　威斯克之前曾提到过什么分子匿踪技术，说是必须造成外伤才能侦测到泄露出的目标分子。但对于眼前那些支离破碎的尸体，九龙的分子探测器并没有任何反应。但是当九龙一枪打爆其中一个的脑袋后，分子探测器终于尖叫起来。没错，和昨天威斯克上传的样本分子有89%以上的匹配度。嘛，果然是寄生在脑部吗。

　　看来SEERS刚才是在他们的大脑里直接注入了寄生组织，所以能在短时间里完成控制。也正因为如此这些感染体才这么容易对付吧？

　　感染体被打成两截后只有上半身能行动，说明感染部分只存在于大脑，至少这种速成型感染体没有。可惜没带采样器，不然绝对是重要的第一手情报。

　　但通过九龙的眼睛分析战局的威斯克已经有了结论：“注意：感染体的体温会超过40摄氏度。可能仅限战斗状态，不要过于依赖该情报。”

　　谢谢，这已经很实用了。九龙的辅助AI开始自动标注视野内所有体温超过39摄氏度的人类。

　　刚才的短暂战斗花费了至少10秒钟。在这段时间里SEERS的踪迹再次消失在密集的建筑之间。它行动的路线非常曲折，最后被跟踪到的位置是贫民窟东部，距离他东面2点钟方向直线距离204米外。

　　九龙朝东冲去，严密戒备周围。肯定还有很多感染体潜伏在周围，目前看来SEERS还不打算太早亮出底牌。但天知道SEERS会怎么玩呢？

　　

　　用来追踪SEERS的3个浮游侦察器仍然没能自我修复，九龙召回了一个，发现镜头黏着某种东西。他用指尖轻轻碰触了一下，树皮装的表面的生物传感器和内置生化分析系统立即就得出了初步结果：有机物，高黏性，高腐蚀性。黏性和腐蚀性强到镜头的自动清洁装置无法起效的程度。

　　没时间手动清理了，好在九龙还有查尼斯军方的无人机可供使用，将12架无人机的视角拼凑成完整的监控画面，虽然不如浮游侦察器灵活，但比卫星擅长监视和追踪密集环境中的目标。

　　但紧接着，负责监视整个区域的所有无人机在同一时间发出尖叫：受到攻击！

　　3秒钟内，12架无人机全部失去了画面。有些只是镜头被污染，有些则被直接摧毁。警报立即发出，附近地区的无人机立即开始全速朝这边移动，但至少要3分钟。

　　是什么东西在攻击无人机？

　　辅助AI立即根据各种蛛丝马迹提出了可能结论：高腐蚀性&高黏性化学物质；固体投掷物；子弹。但只有1个镜头拍摄到了攻击源：一个拿AK47的人——体温41摄氏度，感染体没跑了。

　　在同一时间攻击40米半空中的12个目标还能精确命中？

　　而且现在已证实有携带枪械的感染体，并且不只一个两个！

　　厉害。但为什么SEERS没用枪对付自己？

　　瞧不起我吗？还是不想暴露太多底牌？

　　

　　刚才的战斗，以及杀死SEERS感染体释放出的少量样本分子已经引起了封锁线外军队的注意，警报大做，但没有下达派出部队调查的命令，当九龙到达沥青马路的路口时，无论九龙的战术界面还是他实际看到的，所有部队都守在封锁线外面，只是进入全面战斗状态而已。

　　非常好，九龙的假身份还没被识破，对于附近看守封锁线的军队来说他仍然是个正在执行特殊任务并且权限极高的国安局高级官员，没有更高级官员下命令，外面的军队就会乖乖听命，九龙的骗局至少还能维持好几分钟。几分钟时间足够找到并杀掉伍德了。

　　

　　九龙跑出路口，短暂地左右举枪警戒了一下。被刚才的枪战惊吓逃跑的路人大半都集中到了纵贯贫民窟的那条沥青马路上，但里面没有任何一个体温超过39摄氏度。很好。虽然人群中肯定混有感染体，但没有一个进入战斗状态。非物理攻击的话，九龙身上的树皮装足够防住——至少短时间内能防住。

　　不顾周围人群恐惧的目光和惊叫，九龙端着冲锋枪朝贫民窟东半部的一条主要通道冲去。人群在他周围纷纷退散，形成一个天然警戒带，要是有人主动靠近，那必是感染体无疑。

　　有一个浮游侦察器始终追踪伍德，因此九龙对伍德的位置和动向了如指掌，并且比他更清楚这个贫民窟的地形。伍德现在正沿着一条小巷朝贫民窟东部那条小溪的方向移动，那条小巷因为各种非法改建变得非常曲折，因为各种非法连通形成了6个死胡同和3条岔路，为了尽快追上伍德，九龙的辅助AI瞬间制订出了最短路线——从北面一条较宽较直的主要通道向伍德的平行方向前进，能在2分钟内追上或截住伍德。

　　前提是SEERS不试图阻止。这种水泥丛林从来都是伏击的好地方，SEERS肯定会在那里恭候。

　　

　　他一头冲入贫民窟东部的主要通道。伍德的气味非常浓烈，看来刚刚经过这里。莫非那家伙的藏身地点就是这一带？

　　现在伍德突然停止了。在浮游侦察器的监视画面上，伍德在小巷中遇到了点麻烦，被三个混混堵住了，正被围着打。直线距离东南4点钟方向106米。很好。

　　不，既然SEERS在试图保护伍德，那现在多半该动手了。

　　并且肯定会先干掉浮游侦察器。九龙开始倒数：5-4-3-2——

　　追踪伍德的浮游侦察器瞬间瞎眼。比九龙预料的早了1到2秒。操。

　　但卫星仍然能追踪伍德，虽然时不时会跟丢，但伍德只能在地面路线移动并且速度很慢，配合随身携带的分子探测器，九龙照样能掌握伍德的动向。

　　“喂，听到了吗？SEERS？”九龙突然纵声大叫：“我要去把伍德杀了，不想让他死就来和我战——”

　　话音未落，有个东西突然落在九龙的肩上。紧接着他感到好像有一根钢琴弦缠上了脖子。他的VRD界面中弹出一个警告窗口：“警告：表面侦测到不明生物组织。”

　　缠在脖子上的生物细如铁丝，但力气却大得离谱。它猛力收紧。要不是树皮装在颈部也有刚性加强筋和装甲，九龙就算不被勒死也会失去战斗力。但他没有停下，反而加速奔跑，同时一把抓住脖子上那生物，用力扯下——没成功！但九龙第二次全力施为，总算从脖子上扯掉了。九龙差点把自己勒死，但那生物到底也是血肉之躯，体型摆在那里，力气再大也不可能和人比。但那生物立即顺势想要缠绕在他手上，但九龙早有防备，扯下的瞬间就将其抛到地上。

　　那生物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蚯蚓或线虫，最多一两毫米粗。但九龙知道，那生物不但坚固如钢丝，锋利如钢琴弦，本身的力气就大到足以把成年人活活勒死。它像蛇一样弓起前半截，然后像蛇一样朝九龙跳跃过来。但九龙一个侧闪就躲了过去。他毫不恋战，拔腿狂奔，立即和那细小的猛兽拉开了距离。

　　紧接着九龙听到身后一阵雨点落地的声音，但明显和真正的雨水背景音不同。而他的辅助AI也瞬间证实了这一点。这种小东西还有很多，成群行动。如果他刚才稍微停顿一下就会落得满身都是，一旦停下来就着了道了。

　　有趣，这显然是SEERS的造物。和九龙之前杀过的生物兵器相比不算太强，但考虑到这种东西是在不到4天时间里就被造出来的，这就很厉害了。

　　距离伍德的直线距离64米。九龙继续全速逼近，准备一发现就干掉他。冲锋枪弹药不多了，必须节省。他用左手抽出手枪。虽然手枪不适合对付高速目标，但好歹也是用的内爆弹，多少也能构成点威胁。手枪上还装着消音器，但没功夫取下了。

　　

　　但还没过几秒钟，他突然感到手枪遇到某种阻力。

　　九龙不假思索地向后猛地躺倒。紧接着便看到，手枪枪口安装的消音器干净利落地少了半截。断面平滑，干净利落，似乎是被什么看不见的利刃切断的。

　　紧接着，旁边一个路人的脑袋掉了下来。

　　他的辅助AI察觉到了什么，在红外视觉中标注出两个可疑物体——两只蜜蜂大小的飞虫，无声无息地从他两侧贴墙平行飞过。接着辅助AI测出了关键数据：间距4米，速度每秒10米。

　　虽然辅助AI没注意，但九龙一瞬间就知道那是什么把戏了：两个飞虫中间拉着一根单分子线！

　　用碳纳米管之类的单分子线切割目标也是生物兵器的常见招数，但这种玩法九龙还是第一次看见。幸亏消音器的主要材料是高强度碳纤维，用单分子线切割时会产生点阻力，要不然他当场就被砍头了。

　　凭借红外波段视觉，九龙看到那两只飞虫一击不中，并没有掉头，而是直接向上飞去，消失了。

　　但紧接着，九龙前后两面突然爆发出一片血红色的树林——来自路人的颈动脉。

　　微不可见的铡刀同时从前后两面袭来，沿途一片人头纷纷落地。而就在同一时间，刚才飞走的两只也从上而下发动攻击，目标显然就是九龙的脖子。

　　九龙毫不迟疑，手枪和冲锋枪同时全力射击，毫不吝啬地倾泻出全部弹药。弹着点经过了精密的计算，内爆弹和爆燃弹的破片不足以穿透树皮装，但爆炸时产生的暴风足以吹散和延缓那些飞虫的运动。当预计弹药差不多打空时，九龙把手枪朝前一丢，然后立即取出一枚铝热手雷，拉开保险，设为延迟1秒爆炸，往前一丢，然后在爆炸的一瞬间突然转向，装进旁边一扇锁着的门里。

　　任何的停顿都可能致命，九龙在铝热手雷爆炸的一瞬间便立即冲出。很好，无论他的直觉还是辅助AI都确认已经消灭其中2对，另有一对正在20米外朝他飞来。

　　九龙全力冲刺，拣起之前丢出的手枪，一口气打光弹匣里的全部子弹。他没有瞄准飞虫本身，而是全部打在墙上，产生的暴风刚好将飞虫向后吹去。

　　这点时间足够了！

　　这时九龙发现伍德已经再次开始移动，而那三个刚刚正在围殴他的混混——没功夫细看，反正死得很有创意就是了。而这也更加证实了一点：SEERS在保护伍德。这是怎么回事啊？所以一定要杀掉他，尽快！

　　卫星监视画面再次发现伍德，他现在正朝东面移动，根据岔路分析，他会出现在贫民窟东面那条小溪附近，位置就在九龙正前方85米。

　　九龙一边奔跑一边更换弹匣。现在还剩下2个冲锋枪弹匣，2个手枪弹匣，1个高爆手雷，1个震撼手雷和1个铝热手雷。此外还有个5000万伏电棒。他将手枪收起，拉开铝热手雷的保险，设置为2秒延迟引爆。他知道下一波攻击很快就会到来。伍德已经接近预定出现地点，只要遇到他，SEERS也会出现，并且立刻发动猛攻。

　　但是九龙一口气跑出路口，出现在那条将贫民窟和居民区隔开的小溪边时，没有遇到任何攻击——这才是让他吃惊的地方：怎么回事？

　　但随即他看到了伍德。那家伙就站在旁边不到5米远的地方，显然刚从小巷穿出来。伍德显然没反应过来，木呆呆地看着他，以及他手中的冲锋枪。

　　九龙毫不迟疑，立即朝伍德举枪射击。但就像他预料的那样，SEERS再次出现在了卫星监视画面中。就在头顶。

　　同一时间，一种恐怖的呼啸从天而降。不，那不是SEERS在用声带咆哮，而是一种哨音，气流高速经过某种空腔时发出的声音。

　　SEERS沿着垂直的墙壁猛冲下来。九龙立即调转枪口向头顶射击，同时迅速向小溪方向移动。

　　

　　SEERS像壁虎一样吸附在墙上，一边飞快冲下一边在垂直的墙面上跑出大大小小的之字路线，躲避九龙的扫射——这样都行？

　　不需要辅助AI，九龙用肉眼就测出了它的速度：每秒20米。

　　SEERS不停切换位置，但落点明显地是试图向伍德所在位置的另一边移动，目的是迫使九龙转开枪口。它的目的达到了，就在九龙转移枪口的同时，伍德立即趁机跑进小巷中。反应挺快，先不管他了。

　　SEERS转眼就扑到地面，九龙毫不迟疑，在对方落地前的一瞬间将手中的铝热手雷丢了过去。嘭！

　　超过3000摄氏度的白热火光瞬间遮盖了九龙的视角，但他毫不迟疑，飞快地朝身后丢了个震撼手雷。同时他丢下冲锋枪，抽出手枪——没时间换弹匣了！。

　　九龙并没有直接瞄准前方，而是指向右侧——伍德位于他的左前方，如果SEERS想迫使他转开枪口，就必定从右侧出现。

　　就像他预想的那样，就在枪口转向的同时，SEERS近在咫尺，几乎用脸贴着他的枪口。

　　在那一瞬间，九龙终于看见了SEERS的正脸。

　　他知道那必定是张人脸，但令他震惊的是：为何他在那脸上竟看到了人性？

　　同一时间，他的右手扣动了扳机。

　　九龙瞬间连开数枪。虽然几乎是零距离射击，但却一发都没打中。手枪枪口颤抖了一下，消音器连同一小段枪口被SEERS毫不费力地一口咬掉。

　　两排寒光闪闪的牙齿随即朝九龙脸上咬来，同时两股劲风袭向他的两侧。九龙举起左手抵挡，SEERS一口咬掉他三根指头。虽然手部没有刚性装甲，但树皮装整体由多种碳纤维材料构成，强度超过绝大多数防弹纤维，但在SEERS面前就像纸片一样。

　　就在同一时间，震撼弹在九龙身后爆炸了，强光令SEERS稍微停顿了一瞬间，随即被九龙一记左勾拳打在脸上，右手的手枪同时开火，SEERS终于向后跃开。

　　树皮装立即发出警告：“警告：表层开放性破损，侦测到未知有机物入侵血管。”

　　九龙不假思索，立即朝自己的手腕开了一枪——内爆弹立即将他的手腕炸碎，被咬中的左手远远飞了出去。

　　操！不能上弹了！九龙一边后退一边瞄准开火，试图拉开距离。少一只手并无大碍，他的血液中充满了智能凝血因子和多种纳米机械，能自动止血并形成抗生化感染防护层，但是手枪子弹已不足12发，单手更换手枪弹匣至少要8秒——而SEERS就在眼前！

　　SEERS没有扑上来，而是在不到10米的距离外缓缓逼近。它的嘴里咀嚼着九龙的手指，发出咯嘣咯嘣的声音。

　　九龙不停开枪射击，SEERS以一种近乎闲庭信步的架势左躲右闪，虽然近在咫尺，但一向以枪法自傲的九龙居然一枪都没能打中。

　　其实九龙自己也知道，对于SEERS这种对手，在近战中胡乱射击比瞄准更有效，但手枪已经快没子弹了，就算他左手完好无损，也绝无时间上弹。

　　九龙打光子弹，丢开手枪，使出最后的招数：他取出最后一个高爆手雷，飞快扣动两次保险，将手雷的延迟引爆时间设为2秒。

　　威斯克曾经说过，一旦进入格斗战距离，自己活不过3秒——足够了！如果能确保零距离引爆，SEERS就算不死也会重伤。

　　唯一的问题只在于：对方动作太快，不剥夺其行动能力至少2秒的话肯定会被躲过去。

　　一定要捉住它至少2秒。

　　九龙把拉开保险的手雷夹在左臂腋下，右手迅速抽出5000万伏高压电棒，打开到最大功率。电棒开始在细雨中噼啪作响，蓝白色的电弧疯狂跃动，就算是银背大猩猩挨上一下也会立即倒地动弹不得。当然前提是能够打中。

　　打不中也无所谓，能维持2秒钟的近战就行。

　　

　　SEERS突然停了下来。它像黑猩猩一样蹲伏在10米开外，从背上伸出两条细长的肢体。太美了，简直就是天使的翅膀——虽然方向是反的。

　　既然对面不动，九龙本想立即扑上去，但看到对方的脸孔时他突然愣住了。

　　SEER用暗红色的眼睛盯着九龙，扁平的脸上爬满网格状一样的静脉，毫无表情。

　　虽然如此怪异，但九龙总觉得这就是个人类。怎么回事？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短暂的对瞪只持续了1秒钟，SEERS随即立即向一旁跃开——一团火球在它之前所在的位置上爆发。

　　紧接着又是一团。两团。三团。四团。火球接二连三地爆发，将SEERS迅速逼退到西面的道路中，那里有个攻击死角。

　　穿甲内爆燃烧弹。狙击步枪——是来自小溪对面那个居民区某栋楼房的支援射击！

　　同一时间，3个浮游侦察器上线了，九龙瞬间复明，将SEERS的动向掌握在眼中。

　　浮游侦察器的主人是利普.范.温克尔。他显然早就躲藏在这里，但直到现在才启动无线设备，免得被SEERS察觉。

　　紧接着利普那张狒狒脸出现在通讯视窗中：“别打了，撤退吧。你活着会有更多仗可打。”

　　但九龙没理会他。他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SEERS。

　　即使不靠浮游侦察器，九龙也能看到对方，因为SEERS现在根本没有隐藏自己的意思。它堂而皇之地站立在西面道路的中央，用背部细长的肢体支撑着佝偻的身躯，完全无视周围奔逃的人群，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九龙。

　　挑衅的意思很明显。

　　九龙以同样的眼神回敬。他突然明白对方什么意思了。

　　

　　“你根本没认真。”九龙冰冷地嘟囔着：“你在耍我对不对？你至少有10次机会干掉我。”

　　看着那家伙，九龙突然明白了：SEERS有很多种办法玩死他，但每次都故意留了一手。

　　为什么？

　　如果九龙死了，就会由威斯克使用“劲弩”。

　　所以SEERS决定留他活命，既不杀掉也不感染，只是让他受伤，削弱他战斗力的同时又不让更强的威斯克上场。作为新年行动的指挥官，威斯克不会亲临战场，但只要有那个必要，他也不会含糊。

　　相对威斯克，九龙会是个比较好对付的对手。要防止威斯克亲自下场。

　　现在它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混蛋。

　　

　　“九龙，立即向正北方面撤退。我已向查尼斯官方请求支援。”威斯克再次及时上线：“命令撤销，禁止杀死伍德。现在立即撤退。”

　　“我先撤了。”利普打了个招呼，随即下线。

　　这时辅助AI检测到一个来自查尼斯军方的信号：九龙的假身份已被识破，查尼斯国安局下达了逮捕命令。

　　然后，附近飞来8架无人机，开始组织无死角监视网。

　　

　　而在远处的SEERS也开始行动了。它再次蹲伏下来，发出一声悠长而尖利的咆哮。不是之前那种口哨，是用声带发出，字面意义上的咆哮，尖锐得足以戳破人的耳膜。

　　从它全身的各个部位，突然伸展出了足足十几条细长的触手，如同美杜莎的蛇发，在空气中扭动着。

　　紧接着，从它身上那堆肮脏的破布中，爆发出一大团漆黑的烟雾——不，不是烟雾，是飞虫！

　　在战术墨镜的望远模式中可以清楚地看到：无数大大小小，千奇百怪的飞虫，从SEERS那身破衣烂衫中倾巢而出，数以万记！

　　九龙终于开始后退。

　　虽然极不情愿，但现在也只能撤退了。必须承认，没有外骨骼战斗服，九龙对它是完全无计可施的。

　　九龙将电棒和手雷丢进一旁的阴沟，在空虚的爆炸中朝北面跑去。

　　至于SEERS，九龙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它转身爬进一旁的小巷中。接着3个浮游侦察器同时瞎眼。

　　九龙知道，SEERS是在找伍德会和。

　　

　　沿着那条小溪向北不到300米，就是封锁线的另外一道双层闸门，安装有复杂的大型检疫装置，用来供调查部队出入。

　　虽然假身份已经被识破，但九龙还是毫无困难地通过了。毕竟他的真实身份也是合法的官方行动人员。

　　而在闸门后迎接他的是一排黑洞洞的枪口，和一个满脸猥琐笑容的国安局官员。

　　国安局官员走上前来，皮笑肉不笑地问候道：“非常好，今天还是玩得很高兴对不对？胡枭龙先生？”

　　接着他朝九龙来了一记撩阴脚。

　　这种下三滥招数对任何人都是奇效。九龙立刻痛得弯下了腰，但他仍然不说话，只微笑。他的辅助AI权限不够，读取不到这家伙的资料。看来这是个官阶很高的家伙。

　　

　　国安局官员向远处一辆装甲车摆了摆手：“走吧，这里很快就要变成白地了。”

　　同时几只枪口又凑近了点。九龙微笑着从命。

　　在上车之前，九龙突然回过头来，用尽最大的肺活量，对那个笼罩在黑暗中，并且马上就要被烧成玻璃坑的贫民窟高喊：

　　“我——会——回——来——的！”九龙觉得还不过瘾，又加上句：“等——着——瞧！”

　　躲藏在贫民窟某处的SEERS对此毫无反应。倒是周围指着他的枪口更近了。

　　那个国安局官员走上前来，噼噼啪啪抽了九龙几个耳光，又在他脸上狠狠揍了一拳：“上车。”

　　九龙顿时满脸鼻血。他冲那国安局官员礼貌地笑笑，顺从地上车了。几个跟班随即把他的手脚牢牢铐在座椅上。所幸只剩下一个断桩的左手是自由的——手都没了，怎么铐住？

　　当车开动时，威斯克发来一个加密信息：“装备送达，全员武装完毕。即刻开始行动。来了。”

　　九龙算了一下，从这里开到幕府山的临时指挥部，途中避开出事的羊山公园一带，大约15到20分钟车程。就是说救援部队将在6到10分钟后到达。当然，同时到达的还有“劲弩”。

　　“别忘了给老子找几个尺寸合适的左手。”九龙用读唇模式提醒道。

　　接着九龙开始闭目养神，等待送货上门。

　　现在是17时38分。

　　

　　

　　★☆★☆★☆★☆★☆★☆★☆★☆★☆★☆☆★☆★☆★☆★☆

　　

　　

　　伍德在小巷中闷头狂奔，直到实在跑不动为止。他一屁股坐在满是湿泥和垃圾的地上，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头晕眼花。

　　光顾着逃命，没注意过了多久，更不知道那两个正在开打的家伙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他感到嗓子冒火，血糖也降低到了危险值。幸好手上的购物袋里有一瓶可口可乐，逃命时一直没丢掉真他妈走运。伍德痛饮起来。操，碳酸呛得他本就疼痛难忍的喉咙更加难受。他把瓶子拼命摇晃一阵，只喝涌出的泡沫，顺便释放出可乐里的二氧化碳。

　　伍德一边喘气一边侧耳倾听，发觉远处的枪声好像已经停了。所以现在该干什么？

　　赶快离开这里。一定要赶快。

　　伍德强忍浑身疼痛，拼命用力站起身来，开始寻找通向外面的道路。

　　远处已经没有枪声，那个想干掉自己的家伙现在多半已经给另一个更危险的家伙给宰了。但伍德丝毫没觉得高兴。那个疑似SEERS但又非常不像的家伙更加危险。

　　而且小巷里潜伏有怪物，很多怪物。不赶快逃出去绝对被吃掉。

　　但是逃去哪里呢？

　　没等他想好该朝哪个方向走，伍德便看见那个疑似SEERS的家伙突然出现在小巷的另一端，张牙舞爪地朝自己飞快地扑了过来！

　　卧了个槽！

　　伍德的第一反应是拔腿就跑，但没等他转身对方就已经冲到了他跟前。

　　他本能地想后退，结果脚下一滑差点跌倒。要不是对方一把抓住他，他的后脑勺绝对会砸到地上。

　　“没事吧？”那家伙问。

　　“没事，放心，一点事没有。”伍德忙不迭地说。卧槽你丫能不能松手？你手上都是什么东西？

　　那家伙立即松手了。它的掌心满是肉刺，像猫的舌头一样。

　　疑似SEERS的生物说：“跟我走。”

　　跟你走？休想！但伍德当然不敢直说，但总得说点什么。说什么呢？

　　“你先走，我来拖住他们。”伍德脱口而出。他开始胡言乱语了。

　　对方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一副看傻逼的表情。

　　“呃，我的意思是说，是说，是说，呃……”伍德想继续说点什么，但发现什么话都憋不出来：“那个，我——”

　　“停下，别说了。”疑似SEERS的生物显然不耐烦了：“跟着我，还有9分钟准备，快。”

　　

　　那生物拉着伍德向小巷深处——走去。它不再像黑猩猩一样四足爬行，而是像人类一样直立行走。

　　伍德被它拉着，不敢违抗，只能跟着。虽然不知这家伙到底有什么目的，但似乎没什么敌意，姑且先看看情况再说。

　　当然，就算对方真要翻脸，伍德知道是绝对跑不出半米的。

　　

　　在这个距离仔细观察，伍德看出这是个六肢动物，或者明显不止四肢。除了类似人类生有五指的四肢，它的肩胛骨上还有两条细长但强壮的肢体，形同鸟翼，穿透身上那团算是衣服的破布伸展出来，蜷曲折叠成不显眼的一团。那额外肢体的末端有一个类似鸟爪的结构，能够抓握，并且爪子末端寒光闪闪，显然锋利无比。

　　除了肩胛骨上长出的两条额外肢体，它身上还长有很多细长的触手。伍德一眼就看到至少五条这样的触手，分别从肩部、肋下和前臂上伸展出来。触手末端拥有某种明显的复杂结构，每个都不甚相同。其中一个触手末端非常像是蛇头，很多蛇信一样的东西从孔洞中不停伸缩嗅探。

　　这些解剖学上的剧变虽然令人震惊，但和它身上明显的人类特征相比就不算什么了。它的基本形态，它的面部特征和毛发，身上那堆破布一样的衣服，全都在越来越明确地表明这是个人类。曾经是个人类，被SEERS寄生之后才变成现在这样子的。

　　

　　“我们最多还有9分钟准备，要赶快，快。”它说。它似乎非常清楚该去哪里，一路上毫不犹豫。

　　“准备？准备什么？” 伍德问。他突然注意到：这家伙的语言能力进步神速，和几分钟前那种生硬别扭的说话方式大不相同——但仍然和之前SEERS说话风格完全不同。

　　“生孩子。”

　　看着伍德的表情，它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

　　“我们要，我们必须快点离开这里。”它说：“最多再过20分钟，军队会发动饱和攻击，用等离子火箭炮弹。方圆2公里内的一切都会被彻底消灭。”

　　它停顿了一下，开始大力喘气，同时身上的什么地方开始发出类似口哨的声音。它的体温显然在迅速升高，阵阵热风混合着垃圾场的恶臭从它身上散发出来。

　　“我们一定要在20分钟内逃出封锁线，并且还要再跑出至少300米，不然必死无疑。”然后它转过身来看着伍德，急切地说：“SEERS不会死，但孩子会死。”

　　请说人话！伍德想。当然他不敢明说。

　　“SEERS不会死，但孩子会死。”那生物继续不说人话：“我要把孩子生下来，敌人已经注意到我了，我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就算我死了，也能给孩子争取到更多的机会。”

　　然后它又补充了一句：“也能给你争取到更多的机会。”

　　伍德服了这家伙了。原来之前那种语言能力进步神速的感觉是错觉吗？

　　不过话说回来，这家伙本来就不是人吧……等等，仔细想想，这家伙好像确实很有点人类的气味。

　　它说“SEERS不会死，但孩子会死”——那就是说自己遇到的，从刚才到现在一直和自己说话的家伙其实不是SEERS？或者说不是同一个实体？

　　嗯，现在该用“她”来称呼这家伙？

　　

　　这时伍德突然得出一个结论：这家伙不是SEERS，而是个人类。

　　没有证据，但伍德敢肯定和自己说话的是个人类，不是SEERS。

　　他之前和SEERS交谈过很多次，虽然也是不太自然，但绝不会是这种梦呓般的调调。不自然的用词，不正确的语法，这不是什么自然语言理解和表达上的缺陷，而是一个人类在凭自己的意志说话。伍德看过不少这方面的论文，这种不自然的语言特征常见于幼年儿童、缺乏交谈经验的自闭症患者，或者用并不精通的第二语言说话的人身上。

　　不错，这个“她”确实是被SEERS寄生并且改造成这个样子的，但同时——却又保留着作为人类时的思维。

　　就是说：从一开始相遇一直到现在，和自己说话的这家伙，是个人类。人类！

　　但那样的话，寄生在“她”体内的SEERS怎么不说话呢？

　　

　　小巷曲折而脏乱，但它好像有明确的目的地，毫无犹豫。没过几分钟，他们来到一个毫无特征的死胡同跟前。

　　这里本来是两座出租屋之间的缝隙，因为两个出租屋被违章打通连接起来，这部分就变成了死胡同，堆满了各种垃圾和废旧的家具。但是这里有个好处——没有雨水。头顶延伸出一块水泥板，用来扩宽非法改建部分的顶部，正好挡住了无处不在的蒙蒙细雨。

　　“她”走到一堆垃圾跟前，把一堆破旧但沉重的人造板、铁管和乱七八糟的东西像纸片一样随手抛开，从底下翻出一个脏得可怕，只剩下半截的床垫。

　　床垫里面的填充物已经所剩无几，锈蚀而锋利的弹簧纷纷穿出表面。“她”把这些弹簧像鱼刺一样毫不费力地揪断拔下，接着又从周围的地上拣起几块破布铺在上面。看来这家伙也知道卫生的概念。

　　

　　那家伙往盖着几块破布的床垫上一躺，开始解开裤腰带。

　　“我要赶快生孩子。”它说：“别走，马上就能生下来。”那口气好像在说我要吃顿饭换个衣服

　　“那我能帮什么？”伍德问。当着男人的面生孩子这种事，作为当事人的“她”都用那种稀松平常的口气说出来，附带效果就是伍德也对此毫无实感。

　　“在一边看着就行了。”

　　那你干嘛非要拉我过来啊？就为了看你生孩子？

　　不过话说回来，伍德确实很好奇“她”说的生孩子是怎么回事。

　　

　　“她”把裤子——如果那堆看不出颜色的肮脏破布算是裤子的话——褪到膝盖，露出肌肉发达到极点的下身和大腿。和她的脸一样，皮肤表面虽然黝黑但却毫无血色，还覆盖着异常突出，并且整齐得像棋盘一样的静脉管网。

　　生殖器结构倒是和雌性人类一样。确实是“她”没错了。

　　她佝偻的后背蜷曲得像虾米，背后那对像鸟翼一样的额外肢体抓住墙壁，锐利的爪子毫不费力地抠进水泥中。但她的姿势看起来看起来非常费力，因为“她”只是把裤子褪到膝盖，却又想尽可能地岔开腿。

　　于是在一边看着的伍德提出诚挚的建议：“你应该把裤子脱掉，这样就轻松多了。”

　　“不要。我不脱。”那家伙嘟着嘴，一副扭扭捏捏的表情：“我还是处女。害臊，你要是趁机强奸我怎么办？不要。”

　　处女？趁机？强奸？你认真的？伍德又得出个结论：这家伙一定满脑子浆糊。

　　但她突然噗嗤一声：“我开玩笑的，嘿嘿。”

　　然后她很大方地把裤子脱掉，岔开两条瘦小但却肌肉发达到极点的腿，摆出标准的生产姿势。

　　伍德想说点什么，但想了想还是不说为妙。

　　

　　就像她说的那样，时间紧迫，必须赶快行动。“她”开始生产。

　　伍德目不转睛，认真观摩，仔细研究，并且希望手头有个摄像机。

　　说是生孩子，但“她”的“孩子”显然很小，因为她的腹部没有明显孕征。

　　和“她”身上其他部分相比，生殖器的位置和形态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变异，但她在生产过程中没有流露出痛苦的表情，实际上连用力的表情都没有。因为她的“孩子”更接近是自己钻出来的。

　　所谓“孩子”，是很小的奇怪生物。全长不超过40厘米，直径约5厘米，就是一条鱼的大小。看起来似乎是由两个相对独立的部分构成，像两条的蜈蚣，互相盘绕形成一个双螺旋的麻花状结构。有多足节肢动物的特征，表面覆盖有某种富有光泽的半透明外壳，但并非几丁质，质感更接近指甲的角蛋白。身体分节，每个体节都有一对细长的节肢。最奇怪的是，没有可分辨的头部。是的，当“孩子”从她体内完全钻出时，它的头部和尾部完全相同。这家伙是怎么进食和排泄的？

　　这“孩子”刚一从“她”体内钻出来，本来就是双螺旋结构的躯体立即开始扭曲，变成一个粗壮的弹簧。某种光亮开始在它的节肢之间浮现，越来越亮。伍德本以为是某种生物发光效果，但随即看到了电弧——细小的电弧开始在那生物的节肢之间闪现、跳跃，从头到尾，从尾到头，周而复始地冲刷着它表面，半透明的外壳下，某种东西开始发光。伍德开始闻到空气中有臭氧的味道。

　　这似乎是某种启动的过程。光亮越来越明亮，然后再度熄灭。在节肢的推动下，这奇怪的生物一伸一缩地爬进“她”的怀里，一动不动。

　　“她”搂着自己的“孩子”，用面颊充满爱意地摩擦。

　　伍德感觉这个世界充满疯狂，而眼前这家伙是其中最疯狂的一个。

　　

　　伍德不知道生产用了多长时间，但不会超过1分钟。真的很快。

　　休息一阵之后，“她”穿上裤子，把刚生出来的“孩子”抱在怀里，开始大口喘气。她喘气的同时发出一种像口哨一样的声音。这声音伍德之前也听到过。看来她身上的摄氧器官不只有鼻子和嘴巴。

　　哺乳动物生产之后通常需要大量饮水，伍德把可口可乐递给“她”。对方还以微笑。

　　“谢谢。”她咕咚咕咚把1.5升装的可口可乐一口气喝掉一小半，打了几个嗝，咧嘴道谢。

　　看对方那么高兴，伍德犹豫了一下，把手中的购物袋递了过去：4个面包，3包火腿肠， 2包饼干，2个午餐肉罐头。附近店铺里的食物早就被席卷一空，这些食物都是生死攸关的宝贵财产，但现在必须派上更重要的用场——填饱这家伙的肚子，免得这家伙把他当成储备粮。动物生产后通常会很饿，并且伍德敢肯定这家伙是不介意人肉的。

　　看到一整个购物袋的食物，“她”露出贪婪的笑容，用舌头狠狠舔了一下雪亮的牙齿。伍德打了个寒战：“她”的舌头就像某些脑子不正常的杀马特一样做过舌头分叉手术，并且里面有个很明显的奇怪结构，怎么看都像是某种类似蜘蛛的注射式口器。

　　“你真好，嘿嘿。”她说。但口气听起来有点客套的意味。

　　接着“她”开始狼吞虎咽。

　　这种反应很正常，但奇怪的是这家伙优先攻击面包和饼干，而不是明显更有诱惑力的火腿肠和午餐肉罐头。蛋白质储备充足所以不急着补充吗？

　　“她”把午餐肉罐头递给伍德：“你吃罐头。”

　　“你不吃吗？罐头比面包和饼干好吃多了。”伍德试探性地问。其实他巴不得立刻就把午餐肉罐头抢过来一口气吃光，但这很可能会激怒“她”。

　　伍德知道饥饿的滋味，无论出于什么情况什么理由，肚子饿的人看到有人要分享自己的食物，就算不是勃然大怒至少也绝不会高兴——至少伍德自己肯定会这样。

　　“你吃，全部吃掉，不要浪费。”“她”说，把罐头塞进伍德手里：“拿着是累赘，吃到肚子里才有用。”

　　“你吃一个，我吃一个。”伍德说。虽然他很想独吞，但还是觉得要客套一下。

　　那家伙突然凑过来，在他身上用力蹭了一下：“谢谢，嘿嘿。”

　　虽然被蹭了一身垃圾场的恶臭，但看来她很高兴，确实不是试探或客套。于是伍德也就不客气了。

　　

　　他们开始大吃起来，以最大速度把食物吃进肚子里。

　　“她”以风卷残云之势大口吞噬着眼前的一切。她吃得非常快，任何食物只咀嚼了几下就被吞进肚子，但又不像是囫囵硬咽下去的，那些食物在她嘴里仿佛入口即化，同时不断发出满足的赞叹声。她每次痛饮可口可乐都会先用力摇晃一阵，看来也是不喜欢其中的二氧化碳。

　　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伍德想起口袋里还有4块代可可脂巧克力、2包口香糖、以及一些什锦水果糖和散装士力架，都是宝贵的碳水化合物，既轻便又能提供大量能量。

　　他本来是想私藏的，但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有点冲动，把这些后备能量源从口袋里掏出来递过去。更何况要是被“她”发现自己私藏食物，就算不翻脸说不定也会友好值大降。

　　一看到这些好东西，“她”顿时两眼放光。她一把抓过，拿起一块巧克力，撕开包装，塞进嘴里。

　　然后她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不再狼吞虎咽，而是发出一种奇怪的唔唔声，细细享受巧克力的美味（虽然只是代可可脂的）。接着她又吃了几块士力架和水果糖。

　　然后她冲伍德咧开嘴，露出两排雪亮的牙齿和奇形怪状的舌头：“嘿嘿，嘿，嘿嘿嘿嘿！”

　　如果是人类，那表情显然是在笑，并且笑开了花。看来“她”是确实觉得好吃，而不仅仅是识别出了其中更高密度的能量。而这也是人类的特征

　　既然她这么喜欢，伍德本以为“她”会在转眼之间把这些美味一扫而光。但出乎意料，“她”只吃了很少一部分就停下了，把剩下的都还给伍德：

　　“自己留着，你更要这些用。”

　　“……谢谢。”

　　虽然好奇这家伙打的什么算盘，但其实伍德还是有点小感动的。

　　

　　“她”热火朝天地大快朵颐，她刚生下的孩子倒是安静得很。那个被她称为“孩子”的生物蜷缩在她怀里，轻轻蠕动着，对周围的一切都没有反应。看起来似乎很虚弱，细长的节肢也不像能迅速行动的样子。

　　这家伙不是SEERS——这一点越来越明确了。她的用词明确地把自己和SEERS列为两个不同实体，再加上这虽然高度变异但明显是人类的特征，伍德对“她”的来龙去脉已经有了个大致靠谱的猜测：垃圾场里的女性拾荒者，被SEERS寄生后变异成现在这样，但同时保留了人类的思维和记忆。

　　但另一方面，她说话的声音虽然很怪异，但并没有明显的口音，语法和遣词造句虽然古怪，但也不像是拾荒者能说出的语言。

　　很难解释，但这是目前他能想到的唯一靠谱的解释。

　　而且她说要生孩子。那么这个“孩子”就是SEERS吗？

　　“我想和SEERS说话。”伍德突然说。既然她并没有对“孩子”进行任何解释的意思，但现在正是套话的好时机！她的回答能揭示很多东西。

　　“现在不是详细说话的时候。”她又喝了一大口可乐：“时间不够了。SEERS现在很忙。”

　　“SEERS忙什么呢？”伍德指了指她怀中的“孩子”，继续套话。难道这家伙不是SEERS吗？

　　似乎是注意到了伍德的动机，“她”说：“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SEERS不会死，但这孩子会。一定要让孩子逃出去，我们要逃出去。赶快吃，然后就没机会了。”

　　伍德觉得这里面似乎暗示着某些别的东西，但又不知是什么。但她说的也没错，现在不是细谈的时候。

　　

　　于是，一整个购物袋的食物被迅速一扫而空，剩下的只有小半瓶可口可乐、2块巧克力，2包口香糖和一些水果糖和士力架。

　　“她”看来还是知道要节省轻便的高能量食物，留到需要时再吃。她对口香糖毫无兴趣，显然知道里面的营养微乎其微，只能用来吃进肚子里提供饱腹感。

　　她把剩下的食物塞进伍德的口袋：“收好了，等到要用的时候再吃。”

　　伍德很同意她的意见。

　　

　　然后她站起身来，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拉了伍德一下：“咱们走吧。”

　　“走？去哪儿？”

　　“她”突然露出一副被逗乐的表情。她歪着头看了伍德半天，然后眨眨眼：“去埃及。”

　　“埃及？”伍德问。你丫怎么会想到要去埃及的？

　　“埃及。”她严肃地说：“去埃及，对，埃及。”

　　看着伍德的表情，她突然发出噗嗤一声：“我开玩笑的，嘿嘿。”

　　伍德想说点什么，但想了想还是不说为妙。

　　

　　“她”一手抱着SEERS，一手拉着伍德朝小巷的另一个方向走去。然后伍德发现他们休息的地方距离巷子外面出乎意料地近，很快就来到了另一条他没来过的主路。

　　虽然不到10分钟，但这段时间里小巷外面显然发生了什么。到处都是在惊恐中议论纷纷的人群，远处鼎沸的人声从不安的低语变成了喧嚣，由远及近，越来越响，越来越近。

　　“她”朝左右警惕地看了看，突然露出震惊的表情，朝远处一指：“看，大象！”

　　大象？伍德朝她指的方向看去——什么也没有。这里怎么可能会有大象啊？

　　当伍德重新望向她的时候，发现她怀里的SEERS，或者“孩子”，已经不见了。

　　就在他转头的一瞬间，被那家伙抱在怀里的奇怪生物不见了。伍德什么声音也没听见。

　　伍德下意识地转了一个圈，看看头顶，又看了看旁边的小巷。没有任何踪迹。那家伙是不是会隐身？

　　伍德又朝她望去，但对方只是看着他，没有任何解释的意思。

　　然后她又拉了伍德一下：“咱们走吧。”

　　伍德甩了她一下。

　　对方歪着头，一副探究的表情。

　　

　　“SEERS呢？”伍德问。这事不能给她含混过去。

　　“SEERS不会死，但孩子会死。”她说：“让孩子自己先走，我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就算我死了，也能给孩子争取到更多的机会。跟紧我，你也有更多逃出去的机会。”

　　伍德想起来了，她刚才也说过类似的话。虽然有些古怪，但大致意思还是听得懂的——等等？

　　“所以你就让我跟紧你？”伍德质问。你说了要“吸引他们注意”了吧？那为什么还要我跟紧你？敌人的火力都会盯紧你的吧？

　　“就是要跟紧我，你才有生存的可能。他们会尽量不想杀我，但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

　　“为什么？”

　　“他们需要情报，我是非常关键的样本，必须尽量确保将我完整地活捉。”她的表情和语气突然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而你对他们毫无价值，他们就算知道你的身份也不会顾忌的。”

　　“你肯定？”

　　“我肯定。”

　　伍德沉默了几秒钟。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伍德一直想问的问题终于脱口而出。

　　接着他立即吓出一身冷汗——这是可会激化冲突的问题！他看了一眼周围：现在跑来得及吗？

　　但她好像没被这个问题激怒，只是盯着伍德，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我必须救你，不然你就死定了。”她说：“只有我才能救你，只有我会救你。”

　　“所以？”

　　“所以我必须想办法救你。”

　　“谢谢，听你这么说我放心多了。”伍德点头称谢。你丫当我是傻逼吗？这么明显的敷衍以为我听不出来？

　　那家伙好像能看出伍德在想什么。她想了一下，决定加强一下说服力——她拉下脸，作出一副庄严肃穆的表情。

　　“我救你，只因你是义人。”她用像背诗一样的腔调说：“义人，我必不弃你于虎狼之口。”

　　伍德知道她接下来会说什么：“我开玩笑的，嘿嘿。”

　　但她接下来什么也没说，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就在这时，周围窗口和门洞中的烛火开始以一种令人恐惧的速度成片熄灭，黑暗像海潮一样瞬间席卷整个贫民窟。除了人群爆发出的恐慌惊叫，从四面八方传来了某种奇怪的哗啦哗啦声，好像有一百辆卡车正在倾倒污泥，又好像有一千个拖把在地上拖拉。

　　飞虫，无数的飞虫，从贫民窟的每个角落涌出，铺天盖地。它们显然不是苍蝇、蜜蜂或任何类似尺寸的飞虫，飞行时毫无声息，与浩大的声势形成鲜明反差。

　　浓重的腥味从不知什么地方泛起，瞬间压倒了空气中垃圾场的臭味。伍德对这种腥味印象深刻，因为他几分钟前亲眼见识过这腥味的来源，那种如同变形虫一样，会吃人的生物。

　　某种东西，开始从阴森的小巷深处、从黑洞洞的窗口和门洞、从每一个黑暗的角落中浮现。它们像烟雾一样涌动着，蠢蠢欲动。乘着黑暗和雨幕，有几个这种东西甚至堂而皇之地滑动着溜出小巷，像穿着雨衣或长袍的人类一样，混入人群之间。伍德始终看不清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也不敢看。因为那些东西，正是之前他曾见过的，那种只在黑暗中一晃而过就令他惊恐万状，如黑胶般油光发亮的无可名状之物。但它们之前藏在什么地方？

　　雨越来越大，地面开始隐隐颤动，从远处传来奇异的哨声，某种东西，开始在伍德看不到的地方吹奏无可名状的音乐。

　　但即使如此，伍德仍然没有看清周围那些到底是什么东西。那些东西一直就潜伏在周围，在喧闹的人群旁边，蓄势待发，直到现在。

　　

　　枪声、爆炸声、惊恐的人声，不自然的热风、混合着惨叫和哭喊，从所有方向同时传来。

　　寒冷的空气迅速变得温暖起来，头顶狭窄如细线般的天空隐隐被火光照亮。

　　接着，很多出租屋的顶层开始燃烧起熊熊大火，滚滚浓烟遮盖了本就完全黑下来的天空。

　　那生物再一次拉了伍德一下：“咱们走吧。”

　　虽然不知这家伙到底什么目的，但伍德觉得暂时还是先听她的为妙，不然绝对会死得很难看。

　　然后就是怎么找机会逃走的问题。

　　

　　

　　★☆★☆★☆★☆★☆★☆★☆★☆★☆★☆☆★☆★☆★☆★☆

　　

　　

　　看来初次遭遇战就这么结束了。不过结果还算不错，收获了不少有价值的情报，九龙和利普也全身而退了。

　　但这里有个极大的疑点——SEERS为什么要保护伍德？

　　有三点是可以肯定：

　　伍德和SEERS是突然遇上的，之前没有接触过。

　　伍德并没有被SEERS感染，至少在和SEERS相遇之前没有。

　　保护伍德不能为SEERS带来任何特别的利益。

　　

　　SEERS肯定有什么目的，但无法作出解释。

　　莱昂纳德盯着那在屏幕上和他的VRD界面流动的数据洪流，他和MARS努力试图对眼前的情况作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但是就目前来看，伍德在任何可能的策略中都没有特别的价值。当然也可能是情报不足，但保护伍德确实没什么意义。

　　这里绝对有问题。

　　这时老奥兹把一壶咖啡和一大碗爆米花推到他面前：“来一点？”

　　莱昂纳德毫不犹豫地倒了满满一大杯咖啡，一饮而尽，接着又倒了一杯。他迫切需要咖啡因提提神，但他不吃爆米花。只有老奥兹那种早年混迹底层的家伙才会吃这种垃圾食品——营养学上的因素尚在其次，重点是吃这种东西有违贵族的身份。

　　肯尼迪突然开腔了：“各位，我认为有必要说服查尼斯人稍微晚点再动手。呃？稍微，就晚几分钟。他们也很一直想找到活体样本不是？”

　　他环视大家，目光最后落在副总统身上：“这非常重要。要赶快。”

　　

　　

注*1：河蟹：世界上最普及的重型AS，查尼斯军队的任何排级单位都会配备1个。军警两用，身高2.5米，体重9吨，长得像淡水蟹，颜色像淡水蟹，正式代号也是淡水蟹，非常形象。

重型AS，上半身是可旋转的炮塔，下半身拥有6条装甲保护的螃蟹腿，其中两条为前爪，可安装大功率液压爪和攻城钻头，并配备可充当盾牌的推土铲，能轻易摧毁任何简易路障和工事。脚部配备万向轮，可在平整路面快速移动（时速50公里）。虽然是重型AS，但因为是六足结构，可以通过安装垫板或大型万向轮脚部以降低地面压强，地形适应性反而比作为轻型AS的邮筒强得多，缺点是不能跳跃。体型庞大，无法进入很多建筑和狭窄道路，在巷战中通常破墙前进。

躯干部分的炮塔默认配置为25毫米自动炮、7.62毫米快速反应机枪、自动榴弹发射器和毫米波雷达。

武器系统高度模块化，可根据需要更换多种武器和装备。在查尼斯军方的标准设计中，25毫米自动炮可更换为73毫米低压炮（2A28C）。7.62毫米快速反应机枪可更换为12.7毫米重机枪。自动榴弹发射器可更换为火焰喷射器。毫米波雷达可更换为轻型电扫描雷达、JBSDS/JBPDS等装备。炮塔两侧各有一个通用挂架，可安装双联轻型地对空/反坦克导弹或14联装多用火箭巢，但会大大增加重量，影响机动性。

两条前爪安装有推土铲，5厘米厚的复合装甲，能抵挡20毫米穿甲弹，可作为盾牌使用。推土铲可换成扫雷犁或防暴盾（带尖刺）。全身均可安装反应装甲。

作为军警两用AS，常被用于强制拆迁任务。警用河蟹的主处理单元安装了和邮筒一样的行为限制，默认只能攻击汉族平民，无法对港澳台胞、外宾或穆斯林等优等民族以及高级政府工作人员（及其亲属）作出任何攻击行为，要解除行为限制必须逐台手动操作。

在全世界都很畅销，除了美国等屈指可数的国家之外几乎每个国家都有进口和使用。成本低廉，威力强大，易于使用，易于维修，易于维护，经久耐用，不怕远程入侵，用过的人都说好。出口型河蟹均为简化后的猴版，虽然各方面性能都有缩水，但成本更低，维护和维修更简单，改造空间更大，只要有个修车棚就能进行轻松愉快的个性DIY，这一点尤其受到非洲黑叔叔们的欢迎。

上一章 | 目录 | 下一章